孙建亨此番说辞。


    一下子引得不少人驻足关注。


    常随安更是强硬地走过来，沉着脸道：“孙排长，你这么做，恐怕不妥吧，纵使杜淮山假传军令，也是在新兵学习期犯的错，理应由我讲武堂进行审理，与你特务排有何关系？”


    “呵咯……”


    孙建亨恻恻一笑，“常排长别紧张，我找杜淮山，并不是要罚他，而是有事儿要向他询问，我怀疑这次异化者袭击进行训练兵，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孙排长的意思……此事是有人在背后策划？！”


    赖彦龙听得两只绿森森的眼窝，凶光毕露，脸上青筋狰狞，显然是动了真怒。


    这次的异化者袭击事件，虽然最后伤亡并不惨重，但同样带走了三十几名进行训练兵的生命。


    作为讲武堂173届新兵总教官，别看他平时总爱臭骂这帮生瓜蛋子，但打心眼儿里，赖彦龙是很疼这群孩子的。


    否则，饭堂打架那时候，他也不会立刻跳出来，让老兵道歉。


    “赖团息怒，一切也只是我的猜测，具体情况，还需要结合现场分析，我在这里就不便透露了。”


    孙建亨抿嘴不再多言。


    特务排在旅级建制下，权利极大，可先斩后奏，一切行事，只向旅指挥部单独汇报，的确无需与他人说明。


    赖彦龙瞥了杜淮山一眼。


    “行吧，那这孩子就先放你这儿，到时候，可得完完整整地给我还回来！”


    “放心吧，赖团，常排，我会安排妥当。”


    孙建亨微微颔首，借此直接告辞离开。


    杜淮山就这么一头雾水地被领走了。


    谭海几人相互对视一眼。


    “杜淮山不会有事儿吧？”


    李安琪呢喃一句。


    “呦，这么担心淮山，李安琪，你该不会喜欢人家杜淮山吧？”


    吴明调侃一句。


    “要你管！”


    李安琪瞪着眼珠子，挺着硕大的胸脯，走向林思芷的单架。


    “赖皮龙都发话了，特务排应该不敢拿淮山哥怎样，更何况，他还是骆老先生的学生，我们回去等消息吧。”


    谭海的话也有道理。


    别的不说，骆宗文的事儿，第八班的人都知道，这心也就放下了。


    砰！哒哒哒哒……


    原野之上，枪声起起。


    与新兵队伍分离后，冯正伟率领着他的主力连队以及炮兵排，很快就到达了青石山口附近。


    机炮科虽然将这里轰炸过。


    但用的并不是红髄弹药，许多妖鬼只要花上一点儿时间，就能全部复原。


    铛铛铛铛！


    连队之中，大量士兵开启鬼人化状态，一个个拎着武器，迎着妖鬼，冲了上去。


    而杜淮山则老老实实，跟孙建亨，坐在军野的后座。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正规制式部队与妖鬼作战的场面，完全不是他们这些新兵们所能比拟的。


    冯正伟的主力连队的确很强。


    不亚于常随安的骑兵排。


    每次进攻前，后方炮兵排会先行用迫击炮轰炸一轮，轻机枪、重机枪扫碎小腿。


    然后才会轮到鬼人化小队进攻收割。


    且每个小队间，分工明确，有拎着巨大红髄钢盾牌，专门负责吸引火力的防御队。


    也有手持红髄马步枪，远程狙击的辅助队。


    最后则是手持各种冷兵器的主力输出队。


    其中有一名士兵，不知使用了何种觉醒特技，身子膨胀得特别巨大，接近三米之高，甚至比骆宗文还要夸张，全身上下笼罩着一层金光，手里拎着一块儿近两米的红髓盾牌，走起路来，咚咚咚，发着闷响，虽然速度很慢，但看起来特别有安全感。


    看来，每突破一档相对阈值，所觉醒的特殊能力，也会越来越强。


    回来时，常教官曾提醒过我，要注意瘟疫属性的控制。


    杜淮山的确感觉到，突破一档后，他可以自由控制体内散发一种黑色雾气。


    这便是林兆书与郭霆宇都曾提过的，有属性的妖鬼，与无属性妖鬼，在被奇灵成守护灵后，最大的不同！


    这种属性可随宿主自行控制。


    常随安鬼人化后，身上燃烧的那层火焰，能保持不伤甲片衣衫，却能灼烧地面、妖鬼，原因就在于此。


    本质上，它并不是真正的火焰，而是妖鬼属性能量具象化的产物。


    属性也分强弱。甚至还有五行互克一说。


    不过杜淮山的瘟疫属性，与赖彦龙的毒属性相似，都非常罕见，因此，也很难被其它常见属性克制。


    他现在还只能缓慢控制黑气流转，且只有稀薄的一层。


    无法像常随安那样熊熊灼烧，收放自如，迅速包裹整个武器。


    至于觉醒的所谓的“瞬间移动”特技，杜淮山一时还没来得及多适应几次，得等找个安全空旷的地方，反复琢磨透才行。


    “看样子解决得差不多了，换上气罐，我们也走吧。”


    就在杜淮山沉思时，一旁的孙建亨忽然开口。


    铛！


    两道巨大的虚影瞬间从背部灌入孙建亨的心脏，杜淮山瞥见其中一道幽蓝色的影子，好像是一只长着三条尾巴的独眼大猫。


    下一刻。


    孙建亨原本干巴矮小的身子，顿时长到了一米八几的高度，一甩深绿色的斗篷，亮出了底下藏着的，细致的鱼鳞甲，以及赤紫色的臂甲飞索。


    这精细程度，连常随安那一身扎甲，都追比不上。


    杜淮山刚更换完气体。


    颂一声，孙建亨便带头跟着冯正伟的主力部队，一起冲入青石山。


    营州军的普通武器，打妖鬼不行，但破坏力毋庸置疑。


    几轮榴弹炮轰炸下来。


    整个青石山口，满目疮痍，硝烟袅袅，地面上大大小小，全都是炮弹坑，数不清的青松被炸得一片狼藉，有些树干还在燃烧，不断传出噼里啪啦的爆鸣。


    杜淮山跟在孙建亨身后，快速飞过山口。


    林子里到处都是枪响，以及士兵刀刀入肉的劈砍、厮杀声。


    有了主力部队开路。


    孙建亨毫无压力地就来到了事发地，也就是那名异化者入侵袭击的战场。


    下一刻，他就像一头野兽一样，双目放着森然的幽光，鼻子不停嗅闻着空气。


    很快，在满地的污血及断枝中。


    他发现了一截干枯的黑色手臂，旁边还有一颗沾满粘液的黑色恶鬼头颅，一双灰白色的杏仁眼，临死前，还带着惊恐。


    看来异化者与妖鬼不同。


    妖鬼有些像蚯蚓这类环节动物，后者以生殖环带为重生核心，前者则以心脏为主，其余身体任何部位受损，都会迅速复原，而脱离的血肉，则很快就会化为灰烬。


    有关这一点，杨胖子曾经还畅想过。


    如果妖鬼的血肉不会变成灰，那么抓上十几只喂血养着，每天割肉，如此反复，就足够养活整个屯城了！


    “的确是异化者无误。”


    孙建亨眯着一双阴森森的眼珠子，“你把整个详细过程讲与我听听。”


    杜淮山只得如此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再讲一遍，“不过中间赖教官他们与异化者的具体战斗过程，我不知道，我们来接他们时，那家伙已经缩小至五米左右了，吴明打了一枪后，这家伙就趁机跑了。”


    “由于当时周围还有不少妖鬼，我考虑到三位教官和同伴的生命安全，只得下令不要追击，尽快逃离，至于它后续去了哪，我就不知道了……”


    按照他说的话，孙建亨一路嗅着鼻子，又陆续找到了四颗恶鬼头颅。


    最终追到一处位置，抬头，看着前方阴桀一笑：“好手段，竟然依附在其它妖鬼身上跑掉了……”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杜淮山仔细盯着地面，处了混乱的各种痕迹，其余什么都没有。


    而孙建亨就像是亲眼看过一样，总能找到那只黑柱异化者的痕迹及被斩断的残肢。


    估计是这家伙觉醒的特殊能力。


    难怪会选择去干特务，这能力在收集信息，追踪敌人方面，的确很强。


    “带我去袭击现场看看。”


    杜淮山心里“咯噔”一声，沉默不语，点点头，很快来到了考核场地的终点。


    果不其然。


    隔着很远，他就看到了那具倒在青松血泊之中，孙天的残身尸体。


    颂，杜淮山飞去去，想要帮助他整理一下仪容，可脑袋早已脱离身体，被踩扁成一团，脖子下，心脏位置被啃得稀烂，连强行摆正，都很困难。


    “呼……对不住了孙天，一路走好！”


    他哽咽一声，握着孙天沾满污血的手。


    脑海中不禁回想起考核前，李安琪问他的那句话：他自己到底有什么缺点。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自信！


    或者说，太自傲了！


    杜淮山总以为自己拥有21世纪的先进理论知识，可以事事都赶超在别人前面，以为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实际上。


    他不是神。


    这里也不是地球，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孙天的死，王耀的死。


    都是他所预料不到的。


    尤其是王耀；只要他们这帮训练兵乖乖听话，回到讲武堂，王耀根本不可能出事儿，只因为他的一个想法，一道命令，王耀的结果就变了。


    如果最后老吴没有打碎凿齿妖鬼的踝骨关节。


    需要他、许鸢、郭霆宇几个亲自动手拖住，结果会不会死伤更多？


    “这就是异化者动手杀的第一个训练兵？”


    孙建亨走到他身后，问道。


    “对，他叫孙天，是我的同班。”


    杜淮山指着面前这棵树干，“它当时就依附在这棵树上，这家伙拥有变色能力，可以跟环境融为一体，突然出手，速度又快，我们都反应不过来，孙天就死了……”


    “同班，难怪。”


    孙建亨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这名异化者有没有说过什么话，或者重点关注过什么人？”


    “我没听它说过人类的语言，只是发出过痛呼，重点关注……我也没注意，我观察它的时间比较短，赖教官他们与其交手更多！”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不去问赖团长，而是把你带过来。”


    孙建亨忽然看向杜淮山。


    他点点头。


    说实话，杜淮山是有些好奇，明明赖彦龙跟常随安，才是与黑柱异化者接触最多的人。


    “我接下来所说的话，你不要跟任何人讲！”


    孙建亨抬起头，扫视了一圈，鼻子嗅了嗅空气，似乎确认安全后，他才继续道：“你当初在巷子里杀的人，名叫吕哲，表面上，是营州陆军讲武堂新兵妖鬼训练营的一名研究员，实际上，是光明社安插在我军的卧底。”


    杜淮山眼皮一跳。


    这家伙跟我说这些机密干嘛，难不成还在怀疑我？


    “光明社，是活跃在赤禹北部一伙极度猖獗的异端组织，表面上，说是要推翻新安国政府，拯救百姓，实际上，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他卧底我军，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窃取妖鬼训练的方法资料，而现在，我似乎明白了他们的另一项任务……”


    “暗杀天才训练兵！！”


    “孙排长，您是说，这次袭击，是光明社安排的？”


    杜淮山有些搞不明白，“异化者会跟人类合作？”


    “异化者虽然控制不住食人欲望，但智慧与人无异，是人，就有商量合作的可能，这点并不稀奇。”


    孙建亨继续道：“我看过你的审讯报告，吕哲是你们这届妖鬼训练的电力控制员，所以他很清楚你们这届新兵的潜力如何，我怀疑，他在被你杀掉之前，就将你们的身份消息，放给了光明社上级。”


    “精英训练兵是我军新锐，杀光你们，就等于断了我军的血，尤其是你这样有潜力的天才，所以，我觉得，异化者这次袭击，本质上的目标，就是你！杜淮山，你应该已经被光明社盯上了！”


    什么！？


    杜淮山瞳孔一骇。


    心里快速思考复盘。


    不应该啊，如果黑柱异化者的目标真的是我，就不应该先袭杀孙天，并且后续的追击中，好像它也没有过度关注我。


    唯独我在提醒赖彦龙，说它是异化者时，这家伙才瞟了我一眼。


    不过，孙建亨说的也有部分道理。


    黑柱异化者肯定是带着目的来的，目标应该就是精英训练兵，否则也不会埋伏在考核场地上。


    这个孙建亨是老特务出身，各种审讯技巧肯定门儿清，我不能全信他的话！


    杜淮山面上装作慌乱。


    孙建亨似乎看出他心神不宁，便继续笑道：“呵呵，异化者这次跑掉，没有完成任务，光明社上级一定大怒，甚至可能会委派更厉害的人物来执行。”


    “纵观整个讲武堂，虽然厉害的人物不少，但论消息灵通，没人比得上我们特务排，杜淮山，你是个聪明人，要懂得为自己早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