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地洞中沉默的寂静有些压抑。


    我望着生出退意的妖怪们，决定编造一个谎话，虽然自有记忆开始，我就撒了无数的慌，让许多妖怪上当受骗，还傻乎乎的对我感恩代谢，但我认为，接下来要说的这个谎话，将是我人生中最靠谱的一个谎话。


    妖怪们虽然都不愿提及过往，但每个妖怪的心中都一股执念，无比渴望想要知道，他们到底因何来此，为什么不会死，为什么会失忆，他们曾经到底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需要受到这种残酷的惩罚。


    而我即将说出的谎话，是基于他们隐藏在心底的期盼，同样，我觉得这不是一个谎话，而是一句真话。


    我站了起来，走到摇晃不定的妖怪中间，非常坚定的说：“我知道怎么走。”


    “你知道？”戴弟不信的问到。


    老袁接口就说“又说假话。”。


    石娘娘和另外两妖怪没有说话，他们用不信任的目光望着我。


    我没有理会老袁和戴弟，来回两步，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叹息说道：“真的，本来我不想说的，可看大家遇到一点小困难就想退缩，实在不忍，现在我只能说实话了。”


    “自从进入地洞，我感到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以前来过这个地方，而且刚刚进入到水魔老巢时，我清晰的感应到某一个洞口传来一股亲切的感觉。”


    众妖们疑惑了，他们听我说的那么玄乎，彼此对视一眼，从他们各自的眼中都发出一个信号：这猴子不会真疯了吧。


    妖怪们的脑子是不如人类那么精明，可也不蠢啊，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信以为真。


    我见妖怪们笃疑的表情，早已预料到会是这种反应，为了演戏演的更真。


    我双手一叹，爆出了一个大招：“从那里传出的久违的熟悉感，不仅让我感受到水源，而且我有一种直觉，那里能让我们找回记忆。”


    妖怪们痴楞的望着我。他们对于往事的渴求，不亚于某些癖好的追求，当然最主要的是，他们从心底深处相信，没有那个妖怪会用生命做赌注，编制一个毫无意义的谎言。


    好一会儿，老袁假装镇定的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想，这个假话，抛开洞内感应一说外，其它的都是真的，原来最真的假话，是用真话编成的。


    老袁激动了，连带着全身的白毛都跟着跳舞。


    我见他这副模样，差点没忍住想要和他说出实话，但我清楚那样的真话，肯定没人信。


    毕竟要是某个人突然跟你说，嗨，兄弟，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在我心里召唤我，那么他一定会认为我是精神病。


    还会非常认真的告诉你：兄弟，这几天小说看多了吧，想多了吧，赶紧洗洗睡吧，真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啊？还有个声音呢，要吹你也得吹，有个导弹直接飞向你，那才牛呢。


    我望着老袁于心不忍，但还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老袁见我点头，像个无头苍蝇，到处乱蹿，胡言乱语道：“难道是真的？以前很多妖怪就说，天绝地路，我们可能是来自地底，而不是无情的天，难道是真的？难怪那个时候很多妖都要进入地下探索，哎，我来晚了，来晚了。”


    我听着老袁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颇为感慨。


    这个故事我也听过，那是才认识老袁不久，我同样疑惑自己是那里来的，怎么会没有亲人，没有相识的人。


    当时，我一直怀疑，自己是因为某些原因失忆了，被老袁捡到了。


    而老袁肯定是想图谋我的财产，或者帅气的容颜对我心怀不轨，所以想要困住我，不告诉我事实的真相，那段时光里，我每天像做贼一样防着老袁，只要他靠近我，我便会像野兽一样发起攻击。


    后来长时间的接触，在确定这个全身白毛的老猴子的确没有特殊喜好后，另一个猜想又占据了大脑。


    我猜他一定是趁我神志不清，占据了我全部的财富，所以感到良心有愧，才对我那么好。


    我的幻想里，我是某个贵族富家的妖少爷或妖王子，因为家产纠纷，又或是权利斗争，再或者是路遇劫匪，总之各种小说里的段子在我脑海中饶了一圈，得出的结论是。


    我失忆了，老袁在途中救了我，从我身上拿走了大量财富，可作为山里的妖又比较朴实，又不敢跟我说实情，才会对我那么好。


    那段时间，每天我都像一个探子，偷偷摸摸的跟在老袁身后，为的就是发现老袁救我的秘密。


    老袁吃饭，我悄悄的在窗子外观察。


    老袁睡觉，我爬到他的屋顶，将石柱上的土房顶，钻出一个洞，趴在上面暗中守候。


    老袁上厕所，那更不能放过，说不定，越不显眼的地方，才越是隐藏秘密的好地方。


    终于，在某一天，实在受不了的老袁一把揪出躲在墙后的我，我抗议的大吵大嚷：“放开我，放开我，你不告诉我真相，你不说真话，我一定会烦死你的。”


    愤怒的老袁将我拉到水缸面前，将我的头压到水缸里，指了指水缸里的晃动的影子，毫不留情的骂道：“你好好看看，看看你这个衰样，跟大便有区别吗？你从头到脚，哪里像一个王子？哪里像富裕家庭的公子吗？。”


    “你一天少幻想点会死啊！哪有那么多离奇的故事。”


    “我就是见你和我一样是个猴妖才收留你，教导你，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要么问天，要么问地，靠，我还想知道，我帅的可以毁灭宇宙，怎么会在这个鬼地方。”


    老袁骂骂咧咧的走了。


    我望着水缸中的自己，伸手去抚摸水波中的自己，可我的手在离水几厘米的地方顿住了，或许我的一切想象，正如同水中影一样，是那么的不切实际。


    我静静的看着水中的影子笑了，自那以后，我没有打扰过老袁。如果我真的是王子，那也是被抛弃的王子，如果我真的是富裕家庭的公子，同样也是被抛弃的公子，现在我能做的，只有活下去，然后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我回忆起与老袁相遇相知的画面，会心一笑。


    癫狂的老袁见到我的笑容，老袁更加相信了，他从笑容里看到了友谊。


    不在犹豫的老袁我坚定的说到：“那就干吧。”


    老袁旁边的苏姑娘一直偷看着老袁，在得到老袁确定的答复后，忍不住用贝壳般的牙齿，咬住纤悉的手背，由于兴奋，白嫩的小手被咬出一圈细小的牙印，都不自知。


    石娘娘自不必说，一向冷静的她，现在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退，直到靠在墙上，才敢大口大口的呼吸。


    戴弟和金毛鼠两个低智商的妖怪，那更是喜极而泣，仿佛那个洞的后面就是它们失去的记忆。


    我望着众妖的表情，这一刻它们终于有了走下去的决心，无论以后的路多难走，他们也会坚持下去。


    他们为了他们失去的记忆，而我为了我的记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