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儿。”


    夷云身边有清风划过，一袭白衣的白药出现在他身边。


    两人站在一座低矮的山岗上，前方战场宛如森罗炼狱，血泥碎肉随处可见。


    蛮族遭到单方面屠杀就像与夷云毫无关系，他脸色毫无波澜，甚至眼角隐有笑意。


    他打量着远方杀来的子雀，笑道：


    “和你长得很像。”


    白药双手拢袖，点头道：


    “正是我的先祖。”


    他环顾四周，问道：


    “你孙子呢？”


    面对必死的局面，夷云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咳嗽不已，胸腔不断起伏。


    片刻后，他才深吸一口气，轻道：


    “你来晚了，夷炎走了。”


    白药神情淡然，说道：


    “我会派人去蛮荒找他，让你们爷孙俩团聚。”


    夷云转头看向他，语气嘲讽道：


    “你以为只有你们有先祖？夷炎被我们的先祖带走了。”


    “哦？”白药来了兴趣，笑问道：“九黎的先祖？是哪位大巫？”


    夷云没有回答，自顾自看向南方，脑海中涌现许多年前的记忆。


    那是个阴雨天，他带领蛮族士兵和子药率领的殷商大军在蛮荒决一死战。


    开战前，子药把他的妻女推了出来，当着几十万人的面活剥了皮。


    “爹……我疼……”


    “夷云！混蛋！伱救救女儿啊！”


    “父亲！求你了！让孩儿出击！”


    …


    这几十年来，夷云从未走出过那座战场，女儿逐渐黯淡的瞳孔、妻子临死前的怒斥、儿子跪在身旁苦苦哀求……


    这一幕幕忘不掉，也不敢忘。


    良久，他长叹一声：


    “可惜了，这辈子没机会亲手杀了你。”


    白药打量着他的神情，不由得嗤笑一声道：


    “让你沦落到这一步的，不正是你的野心吗？”


    他扫视周围持刀却不敢上前的蛮族士兵，轻道：


    “因为你，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不仅如此，我还要派兵远征蛮荒，彻底剿灭蛮族。”


    夷云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


    “夷炎在，九黎便不会灭亡，日后殷商定然灭于我九黎之手。”


    子雀即将杀到眼前，他看向白药，轻道：


    “我曾以为，你我是一样的人，后来才发现，我根本比不上你，你是一条冰冷的毒蛇，没有半点属于人的情感，为了达成目的，你可以牺牲任何人，甚至是自己。”


    苍老的夷云瞳孔浑浊，身上的精神气正在迅速萎靡，最后问道：


    “子药，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


    白药眉眼低垂，即将化风而散，平静道：


    “记得，你用巫术将自己的血脉替换成王族血脉，混进朝歌瞒过了所有人，我当时还想把你选为下一任大祝。”


    他消失前，深深看了夷云一眼。


    这位蛮荒大卜，即便是现在，体内流淌着的也是殷商王族之血。


    “做梦都想入主中原，便将此地作为你的埋骨之地吧。”


    白药的声音在夷云的耳边回荡。


    他不会把夷云当作祭品留到国祭，巫术神秘莫测，是人巫结合后的产物，夷云万一在国祭上发难，得不偿失。


    下一刻，一头由煞气组成的恶蛟咆哮而来，将夷云撞成了漫天碎肉。


    诡异的一幕发生。


    夷云一死，战场瞬间寂静，霎时间，所有还活着的蛮族仿佛失了魂般松开了武器。


    随后，他们无声地开始融化，大地瞬间变成了血肉之海。


    白药三人站在高空，发现战场亮起一个又一个扭曲的深绿咒文。


    咒文吸收血肉，几乎凝为实质。


    孔宣蹙眉不已，身体紧绷道：


    “是专针对修行者的诅咒，巫妖大战时好像感受到过类似的气息。”


    突然，所有咒文冲上天穹，合为了一柄渗人不已的幽绿木矛，散发着恐怖的诅咒气息。


    白药坦然自若道：


    “不必担心，我可以用国运抵消诅咒。”


    这是夷云用自己和几十万条人命血祭而成的诅咒。


    白药一开始就知道活捉不了他，咒文怕是早就种下了，只等今天凝聚成诅咒。


    这时，木矛动了。


    在三人不解的眼神中，冲上九霄，朝西方而去。


    很显然，夷云清楚诅咒伤害不了白药，当年巫术与国运的交锋已经让他明白两者之间的差距，所以他要让那個怎么也联系不上的光头，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


    碧游宫外。


    “弟子赵公明求见师尊！”


    刚得了落宝金钱的赵公明喜气洋洋地跪在门外。


    让他高兴的不是因为得了新法宝，而是改变了自己的未来，保住了定海神珠。


    落宝金钱的功效虽然离谱，但也有无法忽视的缺点。


    它能抹消敌人法宝上的元神印记没错，但对兵器无效，也没有任何攻击和防御效果。


    斗法时，一旦不能辨别敌人祭出来的到底是法宝还是武器，盲目使用的后果会很惨。


    通天出现在赵公明身前，笑道：


    “得了新宝贝这么高兴，给为师看看。”


    “师尊真是料事如神，此物名为落宝金钱。”赵公明恭敬地拿出一枚圆形方孔的金钱，左右两边有飞翅，双手捧过头顶。


    通天打量了一眼，说道：


    “有些鸡肋了，收起来吧，以后使用必须慎重。”


    赵公明笑嘻嘻地收回落宝金钱然后起身。


    这时，蓬莱有客来访。


    一道人自天边而来，须发皆黑，模样仙风道骨，气度十足。


    他落到通天身前，恭敬地叩首行礼：


    “弟子玄都，拜见三师叔。”


    通天眼中闪过诧异，但也亲自挽起了玄都。


    “师侄请起。”


    玄都又对赵公明打了个稽首，面目含笑道：


    “久违了师弟。”


    赵公明哪敢怠慢眼前的玄门大师兄，这可是大师伯唯一的弟子，修为深不可测，忙回礼道：


    “见过师兄。”


    通天眼中闪过不解，问道：


    “师侄来我碧游宫有何要事？”


    玄都手中出现一枚玉简，微微躬身交给通天，回道：


    “弟子奉师尊法旨，来给师叔送信。”


    兄长的信？


    通天接过玉简，发现上面有阴阳二气逸散的痕迹。


    说明玉简确实出自兄长之手。


    通天旋即探入神识，穿过一道道法阵，最后看到了六个悬浮在朦胧雾气中的大字：


    【切莫举教入劫】


    通天看了蹙眉不已，兄长到底是什么意思？


    怎么从来都不把话说清楚？


    “三师叔，弟子还要给二师叔送信，便先告退了。”


    玄都脸上挂着笑容，话里似有深意。


    通天沉吟片刻，问道：


    “你师父在哪儿？还跟你交代了些什么？”


    玄都笑容不变道：


    “师尊在不死火山，他老人家只是让弟子来送信，其它什么也没说。”


    通天颔首，轻道：


    “师侄慢走。”


    等到玄都走后，赵公明说道：


    “师尊，人间异神已除，咱们截教可以入榜了。”


    通天收起玉简，开始沉思。


    圣人之中，要论杀力，他无惧任何人。


    但要论修为与对道的理解，怕是只有道祖才知道兄长走到了何种地步。


    通天眼神微沉，他不是出尔反尔的人，别人都展现诚意了，他不能装作没看到。


    但大劫扑朔迷离，兄长的话不能不放在心上，得亲自去问问。


    “你在蓬莱先等一会儿。”


    通天说完，便往不死火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