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哭得撕心裂肺，好像真的马上就要离开妈咪了一样。


    他不停地跟宁以初认错道歉，哭到最后，连声音都哑了，话也说不明白了，只能伏在宁以初的怀里抽噎。


    刘阿姨急得手足无措，从旁劝道：“哎呀，这是怎么了呀，小宝怎么哭成这样啊？”


    宁以初不作声，可眼泪也在她的脸上肆虐。


    刘阿姨赶忙去拧了两条热毛巾，一条递给了宁以初，拿着另一条，小心翼翼地给小宝擦脸。


    由于哭得太伤心，小孩子脸皮又嫩，小宝的两颊被泪水浸得通红通红的，刘阿姨不敢用力，生怕擦破了小宝的脸皮。


    她从宁以初怀里将小宝接过来，抱回房里仔细哄着，已经完全顾不上宁以初了。


    宁以初独自坐在客厅，默默消化着这一刻的崩溃情绪。


    要将小宝的身世告诉宋修远和宋夫人吗？


    眼下，她似乎只剩下这一条路可走了。


    她实在是不想看到小宝这样不开心下去。


    可她真的很纠结。


    凭什么她只能剩下这一条路可走呢？


    大半个小时过后，刘阿姨从卧室出来，小声带上了门。


    她见宁以初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上前两步，叹着气道：“孩子也是可怜。”


    宁以初仰头望着刘阿姨：“因为没有爸爸，所以可怜吗？”


    她忽然就联想到了自己。


    她也没有爸爸了。


    当年她为了凑钱给爸爸治病，从而跟宋修远稀里糊涂地领了证。


    她用自己的终身幸福，换取了爸爸余生的健康，她从无怨言，并且觉得很值得。


    她可以忍受宋修远对她的冷淡与羞辱，可以忍受宋红枫对她的迫害与嘲讽，她不介意宋夫人曾经对她的轻视，可她不能接受他们害死了自己的爸爸。


    她也没有爸爸了……


    可他们对此却无动于衷。


    她难道就不可怜吗？


    刘阿姨最是见不得宁以初这样伤心绝望的模样，她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就如同安抚自己的女儿一样：“以初，你听我说，大人的恩怨，跟孩子无关。”


    宁以初安静听着，她没有反驳刘阿姨的话，心底其实也承认这一点，说来说去，小宝始终都是无辜的。


    “小宝慢慢大了，再也不是那个给块棒棒糖就能高兴一整天的小家伙了，他有了自己的喜怒哀乐，他应该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也应该有做选择的权利。”


    宁以初沉默良久，努力消化平复过情绪后，轻声道：“我知道了阿姨，我会好好想清楚的。”


    梅苑，霍孟两家家长的碰面十分顺利融洽。


    那顿午餐吃得温馨且热闹。


    霍夫人看到霍言深主动配合着在厨房忙进忙出的时候，险些惊掉了下巴。


    她几次与霍父笑声嘀咕：“这还是咱们的儿子吗？”


    “我看不太像。”霍父也很狐疑。


    “难道真是冒充的？”霍夫人甚至上手扯了扯霍言深的面皮，货真价实，不像是“画皮”。


    霍言深被霍夫人这突然的怪异举动给整无语了，“妈，你干嘛呢？”


    “没什么，我就看看，验证下真假？”


    “什么真假？”霍言深一头雾水，孟风眠倒是听明白了，掩唇笑着替霍夫人解释道：“伯母觉得你不像她的儿子呢，验证下是不是个冒牌的。”


    霍言深翻了个白眼：“你们可真够无聊的！”


    霍夫人这么多年，身边绕着的佣人无数，甚至连手指都不需要动，只要一个眼神，就能立刻有佣人上前达成她的指示。


    可她在嫁给霍父，成为霍家主母之前，也是个十分精于烹饪的人。


    虽然出身名门，却偷学了一手好厨艺。


    可惜后来再没了施展的机会。


    当霍言深将他亲手烹制的美味端上桌的时候，霍夫人其实已经开始手痒了。


    她四下看了看，这里并不是霍家大宅，也没有一堆莫名其妙的外人盯着她，她大可以放纵一回。


    她先是征询了霍父的意见，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吗？”


    “你今天高兴，都随你。”


    得了霍父这句话，霍夫人立刻雀跃了起来，她找孟风眠要了条围裙，也不管身上的衣服有多贵重，围上围裙便兴奋地钻进了厨房。


    很快，霍言深便被赶了出来，将整个厨房留给了两位妈妈。


    霍父笑得十分高兴，跟孟父一起喝着茶，还不忘炫耀道：“你们今天，要有口福了。”


    被赶出来的霍言深愣在厨房门口许久，探头看到自己母亲在厨房大秀刀工的样子，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妈还会做饭呢？”


    他自顾问着，又不死心地多看了会儿，何止刀工，颠勺摆盘，简直无所不能。


    霍言深见鬼一样尖叫着跑到霍父跟前，冲着霍父一顿挤眉弄眼：“爸，爸，你快去看，我的天，我的天，这还是我妈吗？”


    霍父泰然自若，没有半点惊讶的表情，甚至觉得霍言深这一惊一乍的样子，像个傻子。


    霍言深转头又去找孟风眠，当众抱着孟风眠大转了两个圈儿，“看见没，你看见没？”


    孟风眠被转得头晕目眩：“看见了，我都看见了，你……你先放我下来。”


    霍言深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猫着身子又钻进了厨房。


    他很想知道，他这亲妈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然而，他才刚进去，不到半分钟便又被赶了出来。


    厨房里甚至传出了霍夫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霍言深挠着后脑勺，耷拉着脑袋坐到霍父身边，提了面前的茶盏便一饮而尽，道：“我妈这也隐藏得太好了吧？我还以为，她就会弄个花啊草的呢。”


    霍父冷哼道：“你才几岁，晓得什么？”


    他的脑海中莫名回想起三十多年前，他跟霍夫人刚刚交往时的情形。


    都以为他们这些世家豪门，都是门当户对的联姻，根本谈不上什么感情，也不需要感情。


    可事实上，他跟霍夫人的结合，就是因为爱情。


    门当户对基础上的爱情。


    在霍夫人正式成为霍家主母之前，他们也一起度过了一段十分纯情浪漫的大好时光。


    譬如此刻，霍夫人系着围裙在厨房大显身手的样子，霍父也只有在那段大好时光中，才能时时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