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深思过后，君九凝脸上露出了恍如梦醒的表情。


    她有些吃惊地看向慕云，心道：“难不成慕云就是凭借着这些空灵大师在世时的行为，便猜测出空灵大师不仅在预知未来一道上天赋异禀，而且猜到他所做的事、所说的话，还有留下的东西都能对于未来的天下局势造成不小的影响。”


    也怪不得他要费尽心思来得到空灵大师在世间留下的遗物了。


    慕云看了她一眼，淡声道：“怎么，终于想到了？”


    君九凝点点头，又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沐美人的墓中有空灵大师留下的遗物呢？”


    慕云刚想回答，但想到要和君九凝解释这个，就得告诉她一些自己和顾云一起谋事时的细节，便一转眼珠，垂在身侧的手扯了一下顾易的衣袍。


    顾易顿时醒了，把头从君九凝腿上抬起来，两只小肉手揉着眼睛发懵。


    君九凝没发现慕云的小动作，一见顾易醒了，就朝对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现在别说事了。


    不管他们兄弟之间有什么恩恩怨怨，总归这些让小孩子知道的话，不好。


    顾易发现自己是在马车里醒过来的时候，愣神了一下。


    但刚刚起床的那阵迷糊劲儿过了之后，顾易忽然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马车上，再抬头看看君九凝，看看慕云，才知道自己刚才经历的不是一场梦。


    君九凝眼睁睁看着顾易雪白光滑的包子脸忽然皱成一团，然后张开嘴嚎了起来，还抱住君九凝大腿抽噎：“皇婶！我要回宫，我不看我爹娘了。”


    慕云冷飕飕地看了他一眼，说话的声音里面带着一种诡异的慈爱：“怎么又不去了，来都来了，不到你父母的墓前尽尽孝怎么行呢？”


    君九凝闻言，表情一言难尽地瞪了慕云一眼：小孩儿都吓成这样了，你还欺负人家？


    慕云笑眯眯地看着顾易，等着他的回答。


    而顾易看着面前挂着一脸毫无感情笑容的慕云，倒也不怕他，只瘪着嘴，含着两泡眼泪，哭唧唧地道：“不、不去了，有人拿着刀追我……”


    君九凝有些吃惊，但还是捏捏他的脸，安慰道：“现在没有人追你了，别哭啦。”


    她在身上摸出一条还算干净的手帕替他揩了眼泪鼻涕，温声问道：“来，你好好说说，你是怎么跑出宫来的？”


    顾易睁着圆眼睛想了想：“从那个洞里出来的呀！”


    同样从洞里爬出来一身泥的君九凝看着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顾易，陷入了怀疑：为什么顾易身上那么干净？


    这时慕云发话了：“皇上，你怎么会突然想起要去看看你爹你娘呢？你是摄政王养大的，他才是你的养父。”


    顾易闻言，顿时低下了头，有些期期艾艾地道：“可是，可是月纱说，只有亲生的父母才最喜欢我，只要我去见他们一面就能知道了。”


    慕云闻言，眼里的温度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这个叫月纱的大宫女，是从顾易五岁起便侍奉在侧的人，而且，是他亲自挑选给顾易的。


    她什么时候投靠了顾云？


    慕云再度轻声问道：“可以出宫的那个洞也是月纱告诉你的？”


    顾易摇了摇头：“不是呀，那是我自己发现的。”


    但那处假山嶙峋，寻常顾易并不会过去玩耍，一定是有人故意引他过去的。


    君九凝换了个问法：“那你怎么发现那个洞的？”


    顾易回想了一下，掰着手指头道：“五、六、七、八，有八个洞，我是和他们捉迷藏的时候发现的。”


    慕云眉头拧得更紧：谁会陪着皇帝捉迷藏？顾易平常都要去御书房，要么就是跟着帝师念书，有空余的时间要么就喊饿在吃饭，要么就被顾云压着习武，他为什么会到那处去与人游戏？


    君九凝耐心地继续问道：“那有谁都和你一起捉迷藏啊？”


    说到这个，顾易倒是想不起来了，他身边伺候的人太多，而且那些人又是带着目的来接近他，只在他面前晃了一次，引他发现那个地方之后就继续如往常一般藏匿于宫中，顾易年纪小，很快就会把这些人的名字、面容都忘个干净。


    慕云知道这是顾云的惯用手段：做任何事情都会尽量不留下一点痕迹。


    不过，这天下哪有绝对寻不出痕迹的事情。


    慕云眯了眯眼，淡淡地看了顾易一眼：他一直觉得顾易只是性格使然，天生直来直去，有些愚钝，有些顽皮，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又有些小聪明。但他一直觉得顾易属于无法成为一名能够掌控天下的明君。


    但现在想来，让顾云接手去照顾顾易的这些年来，他确实没什么长进，行径幼稚，虽说被逼刻苦读书，却也没读个名堂。


    或许也不仅仅是顾易的问题，更有顾云有意将他“养废”的原因。


    瞧瞧现在的顾易，虽然已经八岁，却保持一派天真烂漫，对他人毫不设防，更是没有一点敏锐的感知，别人的动作稍微隐晦一些，他就欢天喜地地跟着跳进为他准备好的坑里了。


    这样不行。


    君九凝那厢又在问顾易道：“你记不记得从哪里开始有人拿着刀追你？”


    顾易迟疑了一下，抬手指着慕云：“见到他开始。”


    见君九凝怀疑的目光看过来，慕云：“……”


    他半无奈地道：“我也是被人从无音寺引到那里，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就有一直跟着他的人从暗处冲了出来。”


    他伸手把顾易还悬在空中指着他的手指拍下来：“这样不礼貌。”


    然后解释道：“而且那帮人还不少，我也是废了好一番力气才解决掉。”


    要不是怕误伤了顾易，再加上抱着这家伙的时候，不想让他身上溅到血，他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只是慕云觉得没必要同君九凝解释。


    君九凝下意识问道：“你去无音寺做什么？”


    但那三个字脱口的瞬间，她忽然想起，还没有出宫前，那名宫女朝她寻求帮助的时候便说过：凉城里的无音寺出了反贼，摄政王顾云带着人过去围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