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顾云一声令下，旁边的人顿时将一块破布塞进满眼不敢置信的玉庭嘴里，将她从刑架上松绑拖下来，几人将她拖进更深处的牢房里，很快没了任何动静。
过了一会儿，大牢里的侍卫拖着一具已经一动不动的尸体从牢房深处走出来，顾云连一眼都懒得看，只道：“还有她平日里接触的其他人……”
顾云目光落在打头的侍卫身上，话语毫无温度：“也别忘了一并处理。做得干净些，别让本王听到一点风声。”
凉城中一座再隐秘不过的宅子里，慕云坐在院中石凳上，慢条斯理地用一块雪白的丝帕擦拭着一个镶金描银的手炉。
这个就是他从君九凝手上抢过来的，里面还装着那块被白布包裹起来的石头。
严十八刚打探好了宫里的消息，走进来抱拳朝慕云禀告道：“大人，如您所料，将那杂役宫女家人的情况透露出去之后，摄政王一怒之下便将那名宫女给杀了。”
慕云手上动作停了下来，扭头看向严十八，脸上已然带上了一点笑意：“怎么，只杀了这一个？”
严十八低了低头，不想让慕云看到自己此刻十分复杂的表情：“还有……那名杂役宫女平日里交好的几位……也被悄悄地处理掉了，不过摄政王的人做得隐秘，宫里其实也没几个人知道。而且很快也有新人补上去了。”
慕云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放下丝帕，站起来往屋子里走，严十八连忙跟上。
慕云一手捧着手炉，问道：“那君九凝呢？”
严十八愣了一下，随即才道：“不瞒大人，楚公主她，又被关起来了。”
慕云并不吃惊，他和顾云太了解彼此了，所以顾云会做什么、怎么做，他都能猜到，但同样的，等顾云反应过来，也会发现上了自己的当，到时候君九凝自然就没什么事了。
而且现在顾云也不会真的敢动君九凝，否则消息传回楚国，君清漓就是自损一千，也得伤他八百。
不管怎么样，自己都能斩获优势，慕云心情自然就好了。
但进了屋子，坐在桌前了，慕云一抬头，见严十八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失笑：“你怎么了？还在这里傻站着干什么？”
严十八连忙道：“属下这就退下。”
慕云出声制止，细细问道：“你有什么话想问我？”
严十八没想到自己心里正琢磨的东西都能被慕云看出来，一时间心中吃惊，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慕云猜到他是因为顾云杀心腹一事，也让严十八等人不由得心中多想，不过他可不是顾云。
“严十八，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了，你应当知道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严十八喉头一动，心一横，把心里正疑窦的东西实话实说了：“大人，其实属下知道那个宫女她是无辜的，但殿下他不仅不相信自己的心腹，甚至查也不查，便牵连其他人，还有那人的，家人。”
顾云和慕云太像了，严十八不得不害怕自己未来也会陷入这种处境之中。
若是以后顾云也用这一招来对付慕云，严十八其实不敢保证在任何情况下，慕云都会相信他。
但他心眼也直，实在疑惑时，也敢于朝慕云说出口。
慕云也会知道他在想什么，在担心什么。
为人属下，每日为了主子奔波卖命，即便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习惯，即便他们不怕死，却也希望自己死得有意义，有价值，能让主子记住自己的一分好。
玉庭这种明明有着一颗忠心，却被设计得死在自己的主子手里，还遭同僚唾骂、家人朋友遭受牵连，引来杀身之祸，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是最可怕的下场。
严十八不寒而栗，更是控制不住地把自己代入进玉庭的结局中。
万一，以后慕云也不信他了，还牵连他平日里交好的人……
严十八觉得自己还不如明日就去死。
慕云放下手炉，正襟危坐，甚至掸了掸衣角，眼神很淡地看着严十八：“我知道人活在世上有千般不易、万般无奈。所以你不必担忧，只要没有当着我的面，对我刀剑相向，即便有朝一日我发现了手下之人似有不忠之行，也必定会查清来龙去脉，施以惩戒，绝不使一人含冤，更不会让这些为我卖命之人无缘无故遭受牵连而丧命。”
“若有惟誓，我此生便再也无法实现任何抱负，最终众叛亲离、死状凄惨。”
乍一听来，慕云这誓仿佛发得并不诚心，但严十八知道，这对于慕云来说，已经是最恶毒不过的代价。
他不禁眼眶滚热，重重单膝跪地，抬头看着慕云，眼神是再赤诚不过的坚定：“得大人此言，属下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再所不辞！”
慕云亲自伸手握住严十八臂膀将他扶起：“起来。不需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做好分内之事即可。我出去一趟，这府中，就交给你了。”
严十八急急道：“大人这是要去哪？不要属下跟着么？”
慕云摇头：“我一人应付得来。而且这手炉中的东西是我费劲力气才从宫中弄来的，绝对不能出任何差池，明白么？”
严十八用力点头：“大人放心。物在人在，即便我死，也要将东西留在府中！”
慕云眼神欣慰地略一点头，拿起手炉转身往内间走去，眼角余光若有似无地往书房门外瞥了一眼，却没多叮嘱严十八什么。
手炉被他锁进书房的暗格之中，在场目睹之人唯有严十八。
慕云又好生叮嘱了几句，换上劲装，独自一人出了府，没人知道他往什么方向去了。
直至半夜，慕云都未曾回府。
严十八安排府中侍卫轮番值夜，尤其是书房禁地，比起平日，更是足足添了一辈的侍卫。
然饶是小心到如此地步，终究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夜深之后，众人难免困倦，而在防卫最混乱的换班之时，谁也没想到突然会有人朝同僚下手，数柄雪白的刀光忽然劈开夜色，扎进了身边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