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已经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幕，但当沉渊真的回归时，顾阳才发现，他似乎并没有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面对那个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几乎无敌的可怕男人，顾阳扪心自问，他一点获胜的信心都没有。


    若是换作前世的顾阳，此刻恐怕就要不顾一切地逃了，毕竟命是自己的，天下的安定，别人的死活，关自己什么事？


    但现在的顾阳，历经了无数激战，走过无数坎坷，他早已明白了一个道理。


    你永远无法打赢一个你害怕的人！


    想要赢，就不能害怕，高手相争，绝不可有畏惧之心！


    顾阳闭上眼睛，他想起了自己的两位红颜知己，想起了他还未满两岁的女儿，想起了他的那帮兄弟和弟子。


    以及，在红尘俗世中，那些活得艰难，却依旧在艰难活着的人们。


    现在是寅时，京城那对卖早点的老夫妇应该已经起床了，在准备今日的早点，他们唯一活着的儿子回来了，也在帮他们卖早点。


    幽州城里，那个婆婆早已给儿子缝完了冬衣，但现在已经是春天了。


    楚南那小子和白樱才成亲几个月，就怀上了，昔日沧州城里的那个小乞丐，现在也要当父亲了。


    秦良和小荷生了个女儿，那家伙现在稳重多了，去喝花酒也不敢夜不归宿了。


    ……


    顾阳慢慢睁开了双眼，他心中的恐惧和彷徨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他做不到像郭靖那样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他觉得自己最多只能算是个侠之小者。


    他不想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们，再回到那个朝不保夕的乱世。


    “斩！”


    顾阳一声长啸，豪情万丈，满头白发狂舞，宛如一头苍老的狮王，威风凛凛。


    刺啦！


    耀眼的雷霆再次浮现，撕碎了黑暗，照亮世间。


    顾阳再次催动了天魔解体大法和紫雷刀法第九刀，置之死地而后生，要将那魔帝沉渊给逼回去！


    现在的沉渊，绝对是最虚弱的时候，趁他还没有完全回归，将其给打回去，这就是顾阳的策略。


    他甚至已经下定了决心，哪怕是同归于尽，他也决不能让沉渊回来！


    若是错过今日这个时机，等沉渊恢复了状态，再想杀他，就几乎不可能了。


    锵！


    最先攻击的不是雷刀，而是天罚神剑。


    这柄精绝一族的至宝，以天外陨石打造的神剑，感受到了顾阳的决绝，被激发出了所有的潜能。


    剑身上的锈斑尽变成星文霞彩，奇丽绝伦，剑身泛起离合紫光，远远望去，仿佛一道紫电，漫天纵横，射向魔帝沉渊。


    此刻的魔帝已经完全伸出了两只手，他的动作并不快，仿佛背后有股力量在吸着他，不让他离开。


    嗖！


    天罚剑快如闪电，眨眼之间，剑尖已经刺入了黑洞之中。


    然而——叮！


    一只苍白的手握住了天罚剑！


    天罚剑剧烈颤抖着，每一秒钟都震荡上万次，足以轻松斩断任何顶尖灵兵，就算是顾阳的琉璃金身，挨上一下也要受伤。


    但是任凭天罚剑如何挣扎，摩擦出多少火花，那只手都牢牢不动，仿佛一座坚不可摧的大山。


    不仅如此，沉渊似乎感到了些不耐烦，他掌心处荡漾起漆黑的光泽，仿佛被墨汁涂染过一般。


    吟！


    天罚剑发出阵阵悲鸣，上面的星文光芒闪烁，明灭不定，最后彻底黯淡。


    喀嚓！


    宛如玻璃摔碎般清脆，天罚剑上浮现出道道裂痕，而后轰然一声支离破碎。


    堂堂神兵，竟被人只手握碎！


    见到这一幕，顾阳瞳孔一凝，尽管已经无数次推演过沉渊的实力，但真正面对了，才知道他的可怕。


    握碎了神兵天罚剑，那只漆黑的大手又重新变回了苍白之色，上面连一道白印都没有，仿佛被握碎的不是神兵，而是豆腐一般。


    几缕乌黑的长发探出洞外，遮住了沉渊的面容，只依稀露出尖锐的下巴。


    他的下巴也是苍白的，同时也是皮包骨头，瘦骨嶙峋。


    仿佛一个已经许久没有吃饭的人。


    突然，他微微抬起了眼眸，喃喃自语。


    “紫雷刀法嘛……”


    “真是……令人怀念呀……”


    轰隆！


    紫雷刀法第九刀，神雷魔震惊天谴！


    漫天狂雷激彻，九霄玉宇呈青，抱定必死之心的顾阳，反而真正领悟了这一刀的精髓。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就算是高高在上的，舍我残躯，也要将尔等斩于刀下，只要能杀掉敌人，身死道消又如何？遭逢天谴又如何？


    凌乱的长发下，沉渊的眼眸在璀璨的雷光下微微眯着，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不错的烟花。”


    面对顾阳这能伤到陆地神仙的一刀，他竟浑不在意，甚至将这舍生忘死的一刀说成是烟花。


    “给我……回去！”


    顾阳怒目圆睁，眼中满是电光，仿佛雷神下凡，斩妖除魔。


    轰！


    以顾阳为中心，巨大的雷暴炸开，荡平三山五岳，将苍茫大地变成一片焦土。


    李青莲静静站在那里，在沉渊出现的那一刻，他便没有再出手，即便顾阳的这一刀威势如此恐怖，他也毫无反应，最多只是用血芒挡住蔓延过来的雷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惋惜。


    这一路走来，地府的成员几乎全部死于顾阳之手，他比谁都知道顾阳的天赋之恐怖，这个年轻人，资质之高，完全不下于当年的魔帝。


    但可惜，他终究生的太晚了。


    踏入陆地神仙境后，他才真正体会到沉渊的强大，虽然都是法身，但他的血魔真身和沉渊相比，差距之大，如云泥之别。


    雷光散去。


    那黑洞已经彻底消失了，天地间再度恢复了平静。


    但是一道修长的身影立于空中，他非常瘦，看起来和骷髅一般，身上的黑金长袍已经破破烂烂，露出的皮肤堪称惨白。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摇摇欲坠，随时都快要死去的人，却用一根手指挡住了雷刀。


    是的，只用了一根手指。


    那根手指上甚至没有一滴鲜血，被漆黑之色包裹，雷刀上的雷霆，一但触碰到那根黑色的手指，就仿佛碰到了黑洞，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见。


    噗！


    顾阳吐出一口鲜血，以他的底蕴，此刻也坚持不住了，脸上的皮肤变得满是褶皱，仿佛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


    突然，指甲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顾阳瞳孔一震，无数道血丝浮现，身子不停颤抖。


    鲜血一滴滴流下。


    沉渊的另一只手，已经刺入了顾阳的胸膛，捏碎了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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