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二天开始，徐凤年开始全身心投入练刀，除了吃饭上茅房的时候，基本上是刀不离手。


    小半个月过去，从一开始的出刀虚浮无力，慢慢变得气势凛然，再到刀锋掠过，发出破空之声。


    这短短十来日时间，他的进步却是肉眼可见。


    瀑布之下，徐凤年手持北凉刀，纵斩……横斩……斜砍……一遍又一遍，不断的重复着这三个动作。


    刚开始他不会运刀，只能将三个动作分开习练，如今却已经能将三招连贯施展，且越来越流畅圆融。


    不得不说，徐凤年真的是天生的刀客，毕竟本世界叫“雪中悍刀行”，这悍刀指的自然就是徐凤年这个世界之子。


    洪洗象在一旁偏着头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用唱衰的语气道：“你要明白，王仙芝是天下习武之人的心魔，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哪怕是当年一剑威凌天下的剑神李淳罡，都被他两指斩断名剑木马牛，你现在才开始练……”


    徐凤年动作不停，却面无表情的打断了他的话：“赵希抟让我给王重楼传两句话。”


    洪洗象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紧张的问道：“说什么？”


    “王掌门修炼的大黄庭声名遐迩，如此绝技岂能蒙尘？龙虎山愿意上门切磋，求教大黄庭的风采。”


    听完徐凤年转告的话，洪洗象脸色大变，没好气的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徐凤年若无其事的道：“忘了。”


    洪洗象屁股着火般朝着山上奔去，也没功夫再跟徐凤年计较，反正也计较不来。


    真要是把徐凤年惹火了，他真敢砍自己。


    郑吒迈着闲适的步子，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往这边走过来，跟洪洗象擦肩而过。


    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天下习武之人的心魔？无法逾越的高山？”


    “狗屁，这天下能胜过王仙芝的高手多了去了，就我知道的，便不下二十个。”


    洪洗象脚步顿了顿，不过随即又快速离去。


    徐凤年咧嘴一笑，一边挥刀一边问道：“这其中包括你么？”


    郑吒微笑道：“我刚刚回家不久，随后又一直在游历天下，还没来得及去武帝城，这个问题等你去帮老黄取剑匣时，就能得到答案。”


    徐凤年哈哈笑道：“好，我期待着这一天。”


    说完挥刀的力道更强了几分，气势也更加凌冽。


    ……


    依旧是那片瀑布下，徐凤年站在瀑布之后，在习武半个月，挥刀不下五万次后，他开始尝试领悟刀意。


    若有所思的望着面前瀑布，徐凤年举起北凉刀，一记横斩朝着瀑布斩去。


    就在刀锋掠过水流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打在刀身上，北凉刀猛然下坠，竟将他虎口震裂。


    “嘶……”


    徐凤年倒吸一口凉气，条件反射的将刀丢下，抬起手一看，虎口上已是鲜血淋漓。


    手里握着一本书的洪洗象，从他身后走过来，弯腰拾起北凉刀，看向徐凤年道：“世子这是想将瀑布斩断？”


    徐凤年轻轻点了点头，一刀断流，这正是他想要借之领悟刀意的方式。


    洪洗象将手伸入瀑布的水流中，感受着其冲击力，口中道：“你这样是斩不断的。”


    徐凤年眉毛一挑，微微偏过头，斜睨着他道：“你能斩断？”


    洪洗象淡淡的笑了笑，道：“我也斩不断，但或许……能不伤手。”


    “来一刀试试。”徐凤年二话没说，转身往后走出几步。


    洪洗象则是漫不经心的上前两步，握着北凉刀在身前来回画了几个椭圆，随后刀身骤然向左一引。


    徐凤年双目瞬间瞪大，因为就在洪洗象向左引刀时，那飞流直下的瀑布，竟有朝刀身涌去的迹象。


    然而不待水流当真涌过来，他反手一刀横斩而出。


    长刀带起一道玄妙半弧，如羚羊挂角，划过声势惊人的垂流瀑布。


    “哗”


    洪洗象这一刀斩出，水流竟是朝着外侧呈现出喷溅状。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瀑布就重新恢复正常，确实不算将瀑布斩断，但这也足够让徐凤年震惊了。


    洪洗象这一刀并未附着内力，事实上他本身也没有丝毫内力，因为他并未练过内功。


    之所以会造成那般犹如刀罡的效果，用的同样是意。


    徐凤年满脸惊异的走上前，从洪洗象手中取回北凉刀，瞪眼看着他问道：“你会武功？”


    洪洗象挠挠头，不太确定的道：“约莫是不会的。”


    徐凤年大惑不解的追问道：“那你这是什么门路？”


    洪洗象道：“其实这是拳法的路数。”


    徐凤年这下更迷糊，皱眉道：“你不是不会武功吗？哪学的拳法？”


    合着拳法不算武功？


    洪洗象笑眯眯的道：“我自己想的。”


    徐凤年愕然道：“你自己想拳法？”


    洪洗象摊摊手，道：“我在玄岳宫里看道经，坐麻了活动身子想出的拳法，走的是八卦到四象，三才归两仪的回演路数，只是离太极和无极还差得远。”


    徐凤年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失神的望着手中北凉刀，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洪洗象接着道：“我这是瞎来的，打架不行，但或许砍瀑布可以不伤手，世子想悟也可以试试。”


    他是真觉得自己琢磨出的拳法，不能用来打架，但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郑吒，自然不会真的这样认为。


    这洪洗象本是吕祖转世，为心爱女子过天门而不入，还顺手把镇守天门的仙人给揍得谪落凡尘，成为北莽棋剑乐府的铜人祖师。


    他自创的这门拳法，以郑吒的角度来看，与张三丰所创的太极拳，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能打架是他自认为，真等他把这门拳法练到无极生太极的境界，揍一般的陆地神仙跟玩似的。


    洪洗象不需要练功，他需要的只是一场顿悟。


    一旦他顿悟，便能觉醒宿慧，瞬间得回吕祖的一身修为和记忆。


    听完洪洗象的话，徐凤年回过神来，好奇的问道：“拳法的路数，也能用在刀上？”


    洪洗象理直气壮的道：“抱一方为天下式，拳刀有何不同？所以你完全可以从剑谱里学刀法。”


    说完他将左手中的书册递到徐凤年面前。


    徐凤年接过书册，随口问道：“什么剑法？”


    洪洗象毫不在意的道：“武当基础剑谱，世子看看会有什么启发。”


    然而书册封面上，却是《绿水亭甲子习剑录》。


    这是武当一位先辈祖师爷六十年练剑的感悟，可说是那位祖师爷一生的心血。


    自洪洗象将徐凤年转告的赵希抟之言说给王重楼听，这位看似平和实则颇有魄力的武当掌教，就彻底下定决心要抱北凉的大腿。


    是以在知道徐凤年开始练武后，便果断借洪洗象的手，开始在徐凤年身上投资。


    这《绿水亭甲子习剑录》不过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大餐是他那一身大黄庭功力。


    恰在此时，郑吒从一旁走了过来，开口道：“洪道长这句话倒是说得不错，抱一方为天下式，这是一种意，跟你练的是什么武功无关。”


    “更何况兵器本就是手臂的延伸，无论拳法、掌法、刀法还是剑法，只是攻守方式不同，但武道真意是相通的。”


    “只要你领悟了意，哪怕手中无刀，以手为刀照样可以开碑裂石。”


    听了郑吒这番话，徐凤年似有所悟，看向洪洗象道：“我大概明白了，这就是你的道。”


    洪洗象闻言一愣，随后双目暴亮，脸上竟露出几分谄媚之色，“世子给好好说说呗，怎么个道？陈师兄说我是身在山中不知山，这辈子都不可能悟道。”


    徐凤年眼珠一转，嘿笑道：“只要你下了山，站远点，不就看清这山了？”


    洪洗象呼吸一滞，脸上谄媚之色立时消失无踪，默默对郑吒抱拳一礼，便即转身离开。


    徐凤年恨恨的瞪了其背影一眼，便不再理会。


    他举起手中北凉刀，回想着刚才洪洗象那一刀，开始在身前左右轻轻挥动，寻找着那一瞬间的感觉。


    郑吒走上前，将刀从徐凤年手中取下，随后探手入怀，掏出一个喷雾剂瓶子。


    “把手伸过来。”


    徐凤年将受伤的右手摊开伸到郑吒面前，郑吒举起喷雾瓶，对着他虎口的伤按下。


    “嗤”


    一股水雾喷在伤口上，徐凤年只觉一阵清凉之感笼罩伤处，那火辣辣的痛感瞬间消失，伤口很快就不再流血，并迅速凝固结痂。


    徐凤年惊叹道：“这是什么神药，效果竟如此神奇。”


    郑吒随手将喷雾瓶丢给徐凤年，毫不在意的道：“冰芝玉露，治疗外伤的顶级灵药，你收着吧。”


    这实际上是主神出品的，效果最强，当然价格也是最贵的治疗喷雾。


    初级止血急救喷雾剂，只需要100奖励点一瓶，这种却需要一个d级支线剧情，600奖励点才能兑换。


    这价格对恶魔队和中洲队来说，自然不算什么，甚至已经是很久以前留下的存货，如今他们早已用不上。


    以他们现在的修为，光是自愈能力都已经远超这喷雾剂，再不济也还有治疗类魔法仙术。


    如果他们的自愈能力，加上魔法仙术的恢复能力，都无法治疗的伤势，那这喷雾剂更加无用。


    但对雪中世界的土著来说，这喷雾剂已然属于神药。


    接过喷雾剂，徐凤年激动的正准备问些什么，但他最终还是按捺下来，没有问出口。


    在见识这喷雾剂的效果后，他原本想问这玩意多不多，好不好炼制。


    如果能大规模炼制出来，用于北凉军中，那战场上受伤的将士，将会有许多人得以存活。


    可他仔细一想，这药光听名字就不寻常，如此神效恐怕所用的材料也不简单。


    况且以郑吒夫妇跟北凉王府的关系，若此药真能大规模炼制，他们绝不会敝帚自珍。


    想明白这一切后，他也就没再将问题问出口，而是道：“如此神药给了我，你怎么办？”


    郑吒傲然道：“以我的武功若还能被人所伤，那么我所受的伤势，必然不是这冰芝玉露能治的。”


    “你就安心收着吧，灵药在你手中，我若当真受伤，你还能坐视不理不成？”


    听他这样说，徐凤年也就心安理得的将灵药收了起来，只是将那份感动和感激，暗暗放在了心里。


    郑吒这句话透露出许多信息，一个是这冰芝玉露的确稀少，他也只有这么一瓶。


    再一个就是，若无特殊情况，郑吒不会轻易离开，因为只有这样，自己才有机会用灵药给他治疗。


    这第二个信息，让徐凤年大感安心，郑吒是他的胆，有郑吒在他便无所畏惧。


    ……


    之后几天，徐凤年除斩瀑布和研读《绿水亭甲子习剑录》，借鉴武当前辈的修炼心得外，也找了其他一些方法，来助自己练习刀法，领悟招意。


    比如到水潭中掏摸黑白二色石子，用刀将石子削成一粒粒棋子。


    这能让他练习对力道的精准掌控，也顺便为自家二姐准备一份礼物。


    在琢磨了几天后，徐凤年终于找到一些感觉。


    于是他去将洪洗象拉来，让他再斩一次瀑布，洪洗象只得无奈照做。


    当洪洗象再斩出那一刀后，徐凤年眼中浮现出几分明悟之色。


    他对洪洗象道：“你这是在画圆？所以本质上，你的意还是复归无极的道理，而在技巧方面，接近于借力卸力？”


    洪洗象惊叹道：“世子你看两遍就明白了？”


    徐凤年笑笑，没有接他这话。


    虽然他只是看了两遍，但在这两遍之间，却是成千上万次的练习，和全身心投入的感悟。


    不得不说，那本《绿水亭甲子习剑录》对他的帮助很大。


    武当先辈的修炼心得，其中对无极生太极，太极化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的天地至理，剖析得深入浅出。


    这让徐凤年再根据洪洗象之言进行逆推，令八卦、四象、两仪、太极复归无极的道理，领悟十分深刻。


    领悟招意已经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到这也就算是有所小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