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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三章 独自一人的张忠

    这个时代的人,哪怕是最优秀的职业军人,思维还停留在简单的地面战争。


    不对,就是再过三四个世纪,那也没人能想到这玩意啊。


    而这个张忠,可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啊,超前的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朱祁镇实在是想不到自己手里还有这样的人才。


    除了这下午,这通篇的文章读下来,朱祁镇竟还发现,他还有海权意识……


    只不过这显得很模糊,或许他自己都不清楚,张忠只是猜测以为,若是有一支船队拥有大明这般的实力,再将飞球营装上船,就算在面对大明这样拥有广阔海域,带甲百万的国家时,依旧可以进退有度,将会无往不利,战无不胜……


    张忠大胆以为,利用飞球摧毁一座重镇,甚至就有可能摧毁整个国家的意志,朝廷抵抗的决心。


    朱祁镇深以为然。


    这个时代是不存在防空措施的,地面对空中是绝对的优势。


    这种优势,对大明要比对瓦剌更加巨大,体现的淋漓尽致。


    因为大明有大城,有几十上百万人口的重镇,这是瓦剌所不存在的。


    只需想一想,当遮天蔽地的飞球飞到城池上空,将其化为火海。


    恐怕没有一个皇帝会能再有勇气继续坚持下去。


    重陆轻海,这是中华帝国数千年来的认知。


    海权的衰弱对于满朝君臣来说更本无关紧要,因为压根就没人意识到这个东西。


    即便是倭寇作乱,朝廷也是用禁海,”片帆不得出海”这种消极政策对待。


    其实简单点说,就是把海权拱手相送。


    朱祁镇对这种大事,自是上心。


    只不过是无人可用,无可奈何啊。


    张忠,可谓是天降下来的。


    张忠虽然没能突破这个限制,但他的假设恰好也正是几百年之后华夏面临危险的方向,海上。


    只需一只舰队,上万精兵,理论上就足以将这个强大的帝国锁死在海上,让他疲于奔命,一击之下,就能使他兵败如山倒,签城下之盟。


    “英国公”,朱祁镇在上突然开口。


    “陛下,臣在呢。”


    张辅喜滋滋立马开口。


    看来今日这事做对了,忠儿的文章,很对陛下胃口啊。


    “卿家生了个好儿子,虎父无犬子啊。”


    朱祁镇感慨之后,继续道:“朕知道,他因为天生足疾,从小到大,怕是吃过不少的苦。”


    朱祁镇口中的吃苦,自然不是生活上的物质待遇。


    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不是残疾人都能逆流而上,但好在张忠没能自暴自弃。


    相反,因为天生的残疾,苛刻的张辅对他有着补偿一般的父爱。


    张忠不需要履行家族嫡长子的身份,不需要承担未来大明国公的责任。


    在张家,他可以想做他任何的事情,他的要求会被尽可能的满足。


    没有条条框框的束缚,享受着贵族的一切,他的父亲是大明的战神,是大军的定海神针。


    不需特地栽培,耳濡目染,生于大明第一国公府上,他的军事理论素质远远比过他人。


    张辅眼睛有些湿润,他很骄傲。


    “回去告诉他,朕相信他张忠不输给任何人,他张忠,做他想做的,会有一番自己的事业。”


    朱祁镇掷地有声。


    回府之后,张辅强忍着激动,将张忠唤到书房,将皇帝一字一句全都不落的告诉自己儿子。


    张忠的内心是喜悦的,这是他第一次被认可,还是被陛下认可。


    可谓是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他整整一夜不能入眠……


    一个早就在心中萌发的念头不断的蹦出脑袋,让他心心念念,想去尝试……


    终于,他打定主意,既然陛下说只要他做自己想做的,就一定能做出一番事业。


    那他,为什么还不去做。


    次日一大清早,英国公府的内宅里却是人声嘈杂。


    管家张福嚎哭道:“去找呀,再去找找,多拍些人手,一定要把大少爷给追回来”


    听到外面动静,张辅匆匆匆而起,便见张辅的气喘吁吁,满面惶恐而来:“老爷,老爷,大事,大事不好了,少爷……少爷他不见了。


    “什么?”


    张辅刚刚还迷瞪的眼睛顿时瞪的溜圆。


    “今早上,今早上下人打扫时候发现,发现大少爷屋里迟迟没有动静。


    往日这个时候,大少爷早就起来走路了。


    下人进去一看,发现,发现大少爷就不在屋。老奴去问了门子,说是今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大少爷从偏门出去,也没说去做什么。


    老爷,大少爷他走了,就留下了一封书信……”


    没等张福说完话,张辅已经夺过书信了。


    上面是张忠的笔迹,他说自己不能再想从前一般浑浑噩噩,在国公府什么都不做,混吃等死。


    他要做自己能做的事情,不要去寻他,他要去讲武堂……他说……”


    张辅身躯一震,瞬间,整张脸都绿了:“他……他这个儿子,这辈子都没一个人出过门啊。”


    哪怕是有了假肢支撑,他还是腿脚不便,再说了,这一路上的路他也不知道啊,从张家到城门口,再出城,往哪走,这傻孩子哪知道啊。


    张辅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心绞,脑袋发晕,忙是捂着自己心口。


    不多时,后园里便传出了女眷的哭声,定是自己的夫人听了消息,无法承受了。


    张辅大喊:“来人,来人,去找,多派些人手,快去找……”


    “老爷,小人,派人去找了,老爷莫要着急。”


    张辅心底不安,他害怕忠儿在外面因为身体的残缺被人冷嘲热讽给取笑,这等针扎的滋味,是他一个人能承受的吗?


    整个张家,已经乱成一团了。


    此刻,在通往讲武堂的官道上,有人一瘸一拐,满头大汗,却一脸坚定的前往。


    这人,正是张忠。


    他清早出门的,没有告诉,也不愿意带任何人。


    第一次出门的他,不知道哪里有坐轿,也不晓得哪里可骑马,就靠着一路问人,就这么穿着假肢,一瘸一拐的走着。


    他整个人,几乎累到了虚脱,但还是咬着牙坚持。


    讲武堂,是他动力,是他能够找到自我价值的地方。


    讲武堂门口的军卒,看见一个一瘸一拐来到门口的年轻人,心里好生觉得奇怪。


    有沉不住气的,直接笑出声来。


    张忠也不恼,上前自报家门。


    为首的伍长顿时差点吓尿了,紧接着一巴掌扇在笑的最欢一人脸上。


    来人自称是英国公府长子,想要拜见巨鹿侯。


    乖乖,国公爷的长子,哪怕是个瘸子,也是你能笑的?


    井源目瞪口呆。


    他曾见过英国公府的两位公子,待人带来上一看,卧槽……


    还真是英国公家的。


    井源不禁道:“贤侄,你这腿脚不便……怎么来了?”


    张忠热切的说出了自己的期望,他想入学讲武堂。


    井源有点发懵,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娃不是疯了吧。


    张忠一脸郑重其事说到:“井叔父,我虽是残疾,可我依然是男儿大丈夫,男儿大丈夫,岂可在张家浑浑噩噩,混吃等死。


    我来此,是希望在讲武堂能学到东西,为国效力,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儿。


    所以,侄儿来了。”


    说罢之后,张忠摇摇晃晃拜下。


    井源心想苦笑道:“侄儿,不是叔父不要你,只是个讲武堂一应事务都由陛下做主,生员是大事,叔父做不了主。


    这样,你先在这歇歇,待会我要进宫一趟,将此事禀告陛下。


    对了,早上吃过了吗?”


    张忠摇摇头。


    井源像是猜出什么:“你是一个人来的。”


    张忠像是被看破心思一般,点点头。


    井源看破不说破:“好,你先吃饭,不管什么事,先吃过饭再说。”


    井源安顿好张忠之后,自己进宫的同时,又派人去英国公府报信。


    朱祁镇知道这个消息,也是觉得卧槽了。


    “井卿家,你以为这张忠入学之后,能受的住?”


    井源明白,陛下这是动心的。


    “臣今日瞧见,这张忠似是下定了心思,想来是早就做好准备。


    至于是否受的住,毕竟这讲武堂……”


    朱祁镇想了想,“让他入学吧,朕记得接下来是学兵法,让他也听听,这是个可造之材。


    至于别的,适当放宽些。”


    “是”。


    井源干脆回话。


    两人继续说了几件公事,一个时辰转瞬即逝。


    这时,外面有小黄门进殿禀告:“陛下,慈宁宫来人了。”


    “哦?”


    朱祁镇心中了然,“传。”


    来的是慈宁宫一个紫袍太监。


    进殿之后,紫袍太监行礼:“奴婢见过陛下。”


    “好了,你来这,可是太后有事?”


    “是,太后娘娘这些日子心里挂念已薨嘉兴长公主的子嗣,准备了些赏赐,得知今日巨鹿侯恰好入宫,特地叫老奴送来。”


    井源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朱祁镇点点头,“东西留下,你先退下吧。”


    “陛下,这……”


    井源不知所措。


    好端端的,又不是逢年过节,太后怎么会平白无故赏赐给自己几个儿女东西。


    “好了,井卿家,长者赐,不可辞,几个表弟表妹也都有天家血脉,太后赏赐些东西,没什么大不了。”


    朱祁镇笑着说道,“朕记得好些日子都没能和井卿家聊聊了,今日正好有些时间,说说家常。”


    这话说的,井源心底更没有底了。


    二人说着说着,就提到了故去的嘉兴长公主。


    “朕记得姑母已经过世近十年了吧。”


    朱祁镇语气有些悲伤。


    “是,陛下,公主殿下正统四年薨逝,离今正好十年。”


    井源提起,心底酸涩不已。


    他与公主琴瑟和鸣,只可惜天不遂人愿,独留下他和几个孩子……


    缅怀了一下自己的姑母,朱祁镇开始试探道:“朕知道卿家与姑母情比金坚,可人死不能复生,这么些年过去了,卿家也得向前看。


    我朝不允许驸马都尉再娶续弦,可如今卿家已是巨鹿侯爵,侯府,还有朕的几个表弟表妹,都得需要个主母。


    卿家与朕是自家人,朕也不藏着掖着了,有话直说。


    会昌伯幼女如今正是二八年华,待嫁之时,大家闺秀,品行高洁,是个良配,能成就一番好的姻缘。”


    会昌伯幼女?


    那不就是太后的妹妹,陛下的姨娘……


    怪不得太后会……


    在短短的片刻时间内,井源想了许多。


    陛下说的不错,京中哪个侯爵府中没个正牌夫人管着。


    他井源心系亡妻,可有的时候,续弦是现实的需要。


    张家,不,太后看上了他井源,而且很明显,陛下也动了心思。


    自去年北狩回京以来,井源在勋贵之中权柄日重,陛下也最为亲厚。


    嘉兴长公主,哪怕去世十年,她依然还是井源与皇家的关键纽带。


    陛下知道自己是要再娶的,若是再娶,这情分定然会……


    朱祁镇用人不看裙带关系,可亲戚这身份,总归是让人放心,是个加分项。


    到最后,与其这般,倒不是再成一门亲戚,亲上加亲。


    而且听金英说,自己那个小姨娘也是年轻貌美,教养极好。


    如此说来,井源还能老牛吃嫩草了……


    反正姑父和姨夫对朱祁镇来说,没什么区别。待井源离开之后,朱祁镇让一旁的宦官去钦天监问问,寻个好日子。


    张忠当天下午,就被引进了讲武堂,做了新生。


    朱厚照痛心疾首,认为方继藩这在砸西山书院的招牌。


    整个讲武堂上下已然是炸开锅了。


    讲武堂,居然收了个瘸子。


    无论是学生还是教谕,都觉得这生员其实都不错,怎么突然混进了这般歪瓜裂枣。


    张懋一声“大哥”之后,让无数人明面上闭了嘴。


    哦,原来是英国公府的大公子,怪不得……


    有人打探到小道消息,说是张忠入学,是陛下亲点了。


    听说,陛下对这个张忠尤为重视,私下称呼国之栋梁。


    即便这样,还是拦不住私下的一些议论纷纷。


    “今日让一个瘸子入学,明日岂不是可以让个瞎子来入学?”


    讲武堂现在,明摆着收容了一个废物啊。


    不少人心底在想,学堂迟早会后悔收容了这么个家伙的。


    张懋显得很激动,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大哥也会入学。


    将自己大哥迎进宿舍,乐呵呵的前后忙活,接着又向众人介绍起了自己大哥。


    张忠第一次见到这么些外人,有些局促腼腆,拱手作揖道:“张忠见过诸位兄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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