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到底是闻婧率先开口。


    她沉声道：“我看二位对空气乱砍，猜测你们与我遭遇的情况一样，于是随手掐了个法决，没想到误打误撞破解了幻象。”闻婧的空间之力属于异能，但以斐璘泸徽的思维，肯定不了解异能是什么东西，闻婧干脆说成是法术，也算入乡随俗。


    这番解释泸徽斐璘没有起疑，两人甚至看向闻婧的眼神充满感激。


    闻婧扫了眼两人伤势，蹙额问：“你们伤势如何了？”


    斐璘不语，泸徽却心有戚戚，叹息说：“闻道友，实不相瞒，我们身上的药都用尽了。我还能支撑一会儿，但我师兄他……如果不能快些离开这里，恐怕凶多吉少。”


    “泸徽。”斐璘垂下眼，握紧了满布伤痕的右手，“没事，一定可以等到少宗主来救我们。”


    闻婧鼻尖嗅得浓郁的血腥之气。


    她扫了一眼，便知道两人情况不妙。稍作迟疑，便从怀里取出灵丹膏药，递给二人，“这药你们拿去用吧。”


    斐璘苦笑：“闻道友，多谢你的好意，但寻常药……诶？玄清丹！你怎么会有玄清丹！”


    “还有复灵膏！”泸徽接过药盒，拧开一闻气味，欣喜若狂，“真的是复灵膏！”


    闻婧猜到这两种药在蓬莱难得，但看斐璘和泸徽激动的样子，这药怕是不是难得二字便可以概括。


    斐璘泸徽一边用药，一边惊讶地问：“闻道友，你怎会有我师门秘药？”


    秘药？


    闻婧怕多说多错，闪烁其词：“……家师曾救过三清仙宗的修士，他将此药送给家师，家师又赐给了我。”


    “难道重吾掌门救过某位长老？”斐璘吃下玄清丹，瞬间恢复了精神气，皮肤上纵横的伤口也在飞速愈合。


    “这我就不知道了。”闻婧干笑了两声。


    大家被困，泸徽斐璘无暇去分析闻婧话中真假，他们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和别门派的弟子汇合。


    泸徽询问闻婧情况，彼此交流了一下，发现遭遇大致相同。


    幻境中，泸徽斐璘还有昆阳派等几个弟子，被困在一处平坦宽阔的草原上。草原苍茫辽阔，蓝天白云，一望无垠，周围什么也没有，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棵笔直大树。不多时，草原上忽然出现了一群白毛野狼，野狼约莫三十四只，体格比成人还大十倍，每次挥出利爪，都带着猩红的光，凶悍无比，让人不敢靠近。


    野狼不由分说便开始攻击众人，众人斩杀了一半，除了斐璘泸徽，其他人全部丧命狼口。而斐璘泸徽也到了强弩之末，纷纷挂彩。


    特别是斐璘，伤势最重，面对十来只野狼，若不是闻婧出手打破幻象，死的肯定是他们。


    说到此处，泸徽又感激的朝闻婧拱手：“闻道友，你的大恩大德，我和师兄永远铭记于心！”


    “……同道中人，互相帮助应该的。”


    闻婧摸摸红彤彤的耳朵，有点不好意思了。


    泸徽又笑说：“闻道友，你放心，接下来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我和师兄都会全力保护你。”


    闻婧还布着那层隐藏修为的防护罩，因此，在泸徽二人的眼里，闻婧是个悟道八阶的弱鸡。她打破幻象，都以为是她因为运气好，不是因为实力高强。


    面对这番真挚恳切的话，闻婧哭笑不得，只能说谢谢。


    斐璘泸徽原地休息了片刻，待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三人便结伴往东而行。


    闻婧暗中感受树林里的空间波动，发现树林里的地形突然有了变化。


    之前靠近悬崖的地方，有一处溪流，现在溪流不见了；西南方原本是山坳，此时山坳里却遍布泥沼，根本无法下脚。


    地形像迷宫，将三人给圈了起来，斐璘和泸徽对此全然不察，还傻愣愣的往东边赶路，以为离开树林，就能离开空间幻象。


    闻婧没有立刻把发现告诉他们。


    这片林子实际上范围不大，走了两个时辰不到，便来到了东侧的边缘。


    如闻婧空间探测的一样，前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而悬崖外，一片白雾茫茫，什么也看不见。


    “斐璘师兄，这是一条死路。”


    泸徽尝试御剑飞到悬崖对面，可灵气靠近悬崖边缘，就变得极其微弱，根本无法操控佩剑。


    斐璘心下也有些发慌。


    但三人中，他修为最高，肩负的责任也最重，只能强迫自己镇定。


    他看了看白雾蒙蒙的前方，转身说：“往西边走，我就不信，这树林被悬崖给包围了！”


    闻婧看着他矫健的背影，默默点蜡。


    嗯……这树林真的被悬崖包围了，像是白雾中的孤岛。


    往西疾行，大家气氛都沉闷了许多。


    闻婧再次感受空间波动，如她所想的那样，树林中的地形再次变化，没有任何活人气息。渐渐的，斐璘和泸徽也察觉到了诡异之处，明明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可树林上方的烈日，没有丝毫西沉的迹象，所有的场景，都单调又相似。


    斐璘缓下步伐，盯着左侧的一棵歪脖子树，目光闪烁地问：“这个地方我们是不是走过了？”


    泸徽伸长脖子，四处看了看，凝重说：“好像是。”


    闻婧心道，不是他们走过这个地方，而是之前经历过的区域，在地形的变换下，又出现在他们面前。就像一个彩色魔方，翻转折叠，变幻无常。


    这种情形，让闻婧想到了当年的楼兰古城。


    楼兰古城佛塔里，那些燃着长明灯的迷宫，和今日的树林何其相似。


    那时候她是怎么离开迷宫的？好像是依靠计算墙壁上的长明灯数量作为指引，找到正确的缺口。可树林的情况比迷宫复杂多了，她没有陈元元的智商，不知道从何破解。


    闻婧又想到了一剑寒。


    一剑寒当时是怎么离开的？


    ……仿佛脑海中划过一道闪亮的流星，闻婧蓦然抬起清明的双眼。


    引路咒！


    他曾说，引路咒只能在幻境中使用，无论幻境多真，始终会被咒术破解！此时的树林，不就是一个在封闭空间中的形成的幻境吗？


    “我有办法离开这里了！”


    闻婧忽然开口，斐璘泸徽都惊了一惊。


    泸徽看向闻婧，眼神充满怀疑，“闻道友，你确定你有办法？”


    毕竟跟一剑寒学习引路咒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么久也没有练习，闻婧也不敢保证。她想了想，还是认真地点点头：“尽力一试。”


    语毕，闻婧便开始回忆起引路咒的细节。


    可思维却不由自主的发散。


    她想到一剑寒教她引路咒的那个夜晚。


    陈元元尚未和大家交心，她和一剑寒商量怎么测试陈元元。广阔的大漠，寂静的深夜，月光在夜色里覆上一层朦胧的寒霜，零下几十度的极低气温，两颗心却仍怦然炽热。


    她甚至记得，他主动教她引路咒的模样。


    清俊的脸，带着出淡淡的窘涩，音色朗朗于冷风混淆，像是幽远的梵音。修长干净的手指，灵活交叠，伴随着晦涩的咒语，结印为荧……


    “天清地明，日月为引。体有金光，覆映吾身。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承令召请，速降威灵。”


    闻婧闭上双眼，一字字清晰的念出引路咒。


    她学着脑海里一剑寒的动作，双手手腕并合，左右两转，熟悉就像本能反应。直到此时，闻婧才明白，有些事即便不曾提起，可却在无不经意中，镌刻于心。


    白皙的指尖，随着咒语吟诵，凝聚成一点青荧，在空中飘忽不定。


    闻婧睫毛微颤，睁开眼睛，眸中却盛满了盈盈水光。


    她不想失态，忙在泪水掉落之前抬袖擦拭眼眶，撇过头，带着鼻音道：“荧光会带我们离开树林。”


    斐璘和泸徽见得这幕，已然惊呆。


    “……这是引路咒吗？”


    他们三清仙宗的引路咒！千年前老祖亲手所创、除宗主和四大长老，谁也没有资格学习的引路咒！


    闻婧见二人疑问，这才记起来，一剑寒好像说过这个咒法很隐秘。她暗道大意，此时却也顾不得什么了，只敷衍道：“我也不知。”泸徽抓抓头发，还想追问，便被闻婧冷声打断：“这荧光不知能维持多久，再不走，我也不敢确保还能顺利施咒。”


    闻言，泸徽忙跟在荧光后面。


    比起对引路咒的疑惑，还是走出这片树林比较重要。


    斐璘惊讶不比泸徽少，这重吾门的闻道友，和三清仙宗到底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斐璘什么也没问，只是偷偷看向闻婧通红的眼眶，疑虑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