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幽暗的巷子。


    依旧是熟悉的大爷大妈。


    顾渊和白榆两人走在前面，踩着脚下并不算平整的石板路，身后二十米坠着葛菲和周禛。


    “你说，宋阳真的会按照你设计的剧本走吗？”白榆询问道。


    直到现在，顾渊做出的安排都是建立在假设上的。


    可这其中存在着太多的不确定性。


    最简单的就是：倘若，宋阳真的只是个普通初中生呢？


    那么一切都会回到原点，白榆也会担心，顾渊能够接受这个打击。


    这个问题，顾渊并没有着急回答。


    沉默片刻后，他才笑着说：“我相信我自己的判断。”


    “哦？”白榆眼神古怪，“为什么这么笃定呢？”


    要知道，顾渊所说的判断都只是猜测，并没有任何底层逻辑和直接证据作为支撑。


    “不知道啊，可能是本能的直觉吧。”顾渊抬起头，看到的天只有一条胡同那么宽。


    白榆对此有些无语。


    顾渊看了看她，又说道：“还有就是，昨晚宋阳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让我觉得很奇怪。”


    “哦？”


    “那是怨毒的眼神，我甚至不敢相信，那是一个孩子的眼神。”顾渊沉思片刻，说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对兄弟俩，都杀过人，算是悍匪，弟弟被二叔当场击毙了，哥哥跑了。


    那个哥哥并没有离开星城，而是来我们家寻仇，不过，也被二叔制服了，当他被按在地上的时候，还拧着脑袋看着二叔，对……就是宋阳看我时的眼神。”


    白榆若有所思。


    不多时。


    顾渊突然抬起头，盯着前方。


    “来了。”


    “嗯？”白榆有些吃惊。


    她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手表。


    “比昨天早了半个小时。”


    顾渊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看着缓缓走来的少年，顾渊继续说：“说实话，刚下车的时候，我还是有些紧张的，但是在走进巷子里之后，我就放心了。”


    白榆并不傻，顾渊话里是什么意思，她琢磨一下就明白了。


    如果宋阳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初中生，遇到这种被小混混勒索的事情，第一反应就是求助家长，然后报官，再不然就是请几个叔叔伯伯哥哥之类的，给这个小混混一点教训。


    如果是少年郎脸皮子薄，不想被人知道自己被欺负，那最好的做法也是躲在家里不出门，害怕几天。


    可宋阳并没有这么走。


    他甚至回来的比昨天还早一些。


    这是有些迫不及待的。


    甚至，就连步伐都要快了许多，如果不是怕太反常的话，白榆甚至觉得宋阳此刻会一路小跑。


    有那么一瞬间，顾渊都开始迷惑，自己到底是来“抢劫”的，还是来送温暖的。


    距离顾渊大概还有七八米的距离，宋阳停了下来，他强压住内心的兴奋，再度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有了前几次的惊艳，他很清楚，目标在不设防的时候，是最容易下手的。


    他不想顾渊对他产生警惕。


    哪怕，他现在还觉得顾渊只是一个普通小混混。


    顾渊的注意力，在于宋阳背在身后的两只手。


    他转过脸，看了眼白榆手中的红灯笼，咧着嘴，笑得格外开心。


    而白榆，此刻也瞪大了眼睛。


    虽然，顾渊之前做出的所有分析，听上去都很有道理。


    可有道理，和真的被验证，完全是两码事。


    她始终不敢相信，一个看着人畜无害的高中生，竟然能够掌握器物，更可怕的是，对方的手上，还沾染了血！


    “小子，钱带来了吗？”顾渊咧着嘴，笑着说道。


    宋阳脸上没有胆怯。


    不过，有些许紧张。


    “你欺负我。”他说。


    顾渊点头：“嗯。”


    宋阳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


    “所以，你该死，没错吧？”


    这种恶狠狠的话，从宋阳嘴里说出来，违和感的确有些重。


    可是这一刻，顾渊的脸色却慢慢平静下来。


    “我想想……你控制夏峰杀了赵宇，是因为你觉得赵宇欺负了你哥，甚至，你将你哥哥的死也归咎到了赵宇的身上，而夏峰，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做，可因为他站在赵宇身边，所以在你心里，他也是帮凶？”


    听到顾渊的这番话，宋阳的脸色瞬间变得惊恐起来。


    像是，一道光突然落下，照在了某个阴暗的角落。


    而那个角落里，几只老鼠正在啃食着腐肉。


    “你……你……”他的嘴唇在轻微哆嗦着，身体也后退了两步。


    他后退，顾渊便前进。


    “那么，补习班的那个男孩呢？看着和你差不多吧，或许，你们是一个学校的，我猜测一下，因为他在学校里欺负过你？”


    宋阳没有说话。


    他的脸色有些惨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内心的空间又被无限放大。


    掌控了器物，操控他人，那一刻，宋阳觉得自己就是高高在上的神，拥有了小说里男主角才能拥有的“异能”。


    然后自然就是将那些嘲讽过自己，欺负过自己的人斩于马下，扬眉吐气，而宋阳起初或许还有些恐惧，可渐渐地，他不害怕了，他觉得，自己得到“异能”，就是上天给他的奖励，像是“叮”的一声绑定系统一样，成为聚光灯下的男主角，所做的一切，自然也都是对的。


    可当这些秘密被人发现的时候。


    这种恐慌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那些内心深处安慰过自己无数次的话，那些明明可以站稳脚跟的理由，此时说出来，似乎都会显得苍白。


    “东西交出来吧。”顾渊往前走了两步，继续说道。


    宋阳猛然转过身。


    可退路已经被人截断，那徐徐走来的一男一女，脚步缓慢，却带给他无比强大的压迫感。


    宋阳深吸了口气，突然回过头，藏在背后的手露了出来，他死死盯着顾渊，那眼神像是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


    竟然是一个破旧的洋娃娃。


    他咬破自己的手指，将鲜血滴在洋娃娃上，原本明亮的眼睛瞬间灰蒙蒙的，像是恐怖电影里的鬼瞳。


    也是一瞬间，顾渊的身体僵了一下。


    手臂逐渐僵硬，意识一点点下沉。


    宋阳死盯着他，灰蒙蒙的瞳孔像是一片虚无。


    “去……冲出去，被车撞死！”他低语呢喃，像是一种诅咒。


    白榆脸色微变，她猛然看向顾渊，可顾渊却并没有像宋强说的那样转身冲向马路，而是走了几步，伸出手，按住了宋阳的手中洋娃娃。


    “你觉得，这很好玩吗？”


    这一刻，顾渊的眼神冰冷的有些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