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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056章 叫我甘愿俯首称臣

    风子晴尚未来得及呼救,烛火已映出女子面上盘踞的疤痕。


    那些暗红沟壑如同活物般在皮肉间游走,惊得太后踉跄跌坐在金丝软枕间。


    “太后在怕我?”沙哑嗓音裹着戏谑,枯枝般的手指抚上凤钗。


    “你……是人是鬼?”


    “自然是锁魂索命的厉鬼。”


    话音未落,沾着血腥气的掌心已扼住太后咽喉。


    风子晴正要呼救,却听殿外传来贴身宫女迟疑的叩门声:“娘娘可安好?”


    “滚!”


    太后厉声喝退宫人后,忽然察觉喉间传来的体温:“鬼魂怎会有活人温度?”


    银铃般的笑声在帷幔间回荡:“娘娘想要姜雪骨肉分离,看萧湛从云端跌落泥潭,甚至可垂帘听政?”


    “你能做到?”


    “只要您舍得用半壁江山作酬。”


    女子指尖划过案上玉玺,疤痕随烛火明灭更显狰狞:“我与那二人仇深似海,必要他们尝尽您受过的苦楚。”


    风子晴攥紧雕花栏杆:“你究竟是何人?”


    黑衣女子掀起兜帽,月光映出她眼角的蛇形刺青:“南疆故土的最后血脉,阿泰莉。”


    风子晴后退半步:“不可能!先帝亲征的捷报……”


    “那支穿透兄长心脏的凤翎箭,现在还钉在圣殿残垣上。”


    阿泰莉指尖划过石桌,留下深深刻痕:“这副皮囊,不过是借蛊虫维持的活死人。”


    风子晴扶住额间金步摇:“你既与皇甫尚联手,何需哀家相助?”


    “太后当真甘心当笼中雀?”


    阿泰莉突然逼近,枯叶在她脚下发出碎裂声:“听闻赵贵妃昨日又裁减了慈宁宫的用度?”


    风子晴猛地扯断珍珠璎珞:“说吧,要哀家做什么?”


    “每逢朔月,往荷花池撒三把朱砂。”


    阿泰莉留下青铜铃铛:“待池中锦鲤变作墨色,自会有人接应。”


    阿泰莉转身时,腰间的银铃忽然无风自动:“提醒太后,三日后御药房会送来雪蛤羹。”


    风子晴瞳孔骤缩——这正是她安插在御膳房的暗桩被拔除的日子。


    “那两个侍卫……”


    风子晴话音未落,阿泰莉已化作满地碎叶。


    石桌上赫然显现血色图腾,正是南疆王族的狼首徽记。


    暗夜烛火在阿泰莉眼中跳动成幽蓝的焰苗:“你以为那两个武僧还听命于你?”


    她转动着指间的虫笛,蛊虫振翅声在静室里格外清晰:“整整三十个昼夜,我都在观察送饭僧人的时辰轨迹。”


    萧湛摩挲着腰间玉珏的手微微发颤,檐角铜铃的响动此刻都像是解缚的梵音。


    而西厢暖阁里,江笑安精心备下的十年陈酿在烛台下泛着琥珀光。


    拂冬垂眸望着杯中倒影,内力流转间将醇香化作指尖白雾。


    当更漏指向子时,案上酒坛已空了大半。


    青年医官踉跄着栽向绣墩,玉冠歪斜间忽然攥住她水云纹的袖口:“那年上元灯市初见,你簪着木樨花的模样……”


    银镯暗扣弹开的脆响惊碎了未尽之言。


    拂冬凝视着断帛上蜿蜒的裂痕,忽觉心口旧伤又开始渗血——若当年没被卖进暗卫营,若背上不曾烙着奴籍印记……


    她将碎布塞进袖袋,看着侍从架走醉语呢喃的男子,直到寅时初刻的梆子声惊觉月已西沉。


    “可是被夜露侵了眼睛?”


    长公主搁下药杵,望着拂冬眼下的青影蹙眉:“今日庄上并无要务,且去……”


    “属下这就告退。”


    拂冬突然打断主君话语,疾步退至廊下时,正撞见药童捧着乌木诊箱转过月洞门。


    晨风卷起她腰间佩剑的流苏,在青石板上划出凌乱的轨迹。


    姜雪望着琉璃窗外仓皇远去的背影,指尖轻叩紫檀案几:“传信让江太医即日返京。”


    “只怕那痴人要在山门前跪上三日。”


    萧湛研磨着安息香,忽见妻子眼底掠过狡黠流光,恍如十七岁那年她设计让北狄质子自请和亲时的神情。


    萧湛眼含笑意望着妻子:“还是小雪主意多。”


    话音未落,江笑安风风火火闯进殿来,衣襟还沾着酒渍:


    “殿下这招太不靠谱!昨夜我连拂冬衣角都没碰到,自己倒醉得不省人事。”


    说着举起手中残破布料:“您早知她千杯不醉?”


    姜雪端起茶盏轻抿:“拂冬向来沾酒即醉。”


    见对方满脸不信,补充道:“当年军中同袍畅饮,她总是第一个离席。”


    “那昨夜……”


    江笑安突然顿住,恍然击掌:“她定是用内力将酒逼出体外了!”


    想起清晨自己抱着酒坛昏睡庭中的窘态,耳尖泛红。


    “看来你这呆子把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姜雪轻笑:“当年你三表哥钦慕我时,可都是暗度陈仓。”


    “分明是您追着三哥满城跑!”


    江笑安急得拍案:“茶楼说书人现在还在讲摄政公主当街抢亲的段子!求您教些正经法子。”


    屏风后传来茶盏轻响,萧湛踱步而出:“追姑娘与追公子岂能相同?”


    他执起妻子发间玉簪轻拢:“当年是你们公主殿下英姿飒爽,叫我甘愿俯首称臣。”


    姜雪反手握住夫君指尖,眼波流转间皆是默契。


    转头对江笑安正色道:“拂冬最厌轻浮,你且记住三要三不要:


    要知她冷暖,要懂她抱负,要护她周全;不要自作主张,不要强加于人,不要轻言放弃。”


    萧湛将佩剑解下放在案头:“此剑名唤承影,明日你带去演武场。拂冬若问起,便说是替她寻了件趁手兵器。”


    “可这分明是您……”


    江笑安触到剑柄云纹突然噤声,想起这是当年萧湛求娶姜雪时的聘礼之一。


    抬眼见帝后二人相视而笑,顿时豁然开朗。


    廊外春雨渐沥,姜雪望着青年远去的背影轻叹:“这般赤诚倒像极你当年。”


    萧湛为她披上外氅,温声道:“世间真情本就如璞玉,用心雕琢自见光华。”


    晨光穿过雕花窗棂时,姜雪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


    若非当年那人执剑劈开她生命里的阴霾,此刻坐在暖阁中的摄政公主或许仍是深宫里任人摆弄的棋子。


    “三表哥,你说的我大概明白,只是……”


    江笑安迟疑地望向庭院里将化未化的残雪,眉间凝着薄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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