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节坐在院子中，忽然间，便有些心灰意冷，变得惫懒起来，再没了看书的闲情逸致。她总是说服自己，希望自己静下心来，不去想嫁人的事情。


    偏偏，却是不能不想。


    她控制不住自己，毕竟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怎么能轻易搁置呢？在曹节思绪飞舞时，又有侍从进入，躬身道：“姑娘，司空请你去一趟书房。”


    曹节道：“知道了。”


    她回到房中，更换了一身较为正式的衣衫，才往曹操的书房去。


    曹操回许都有四五天了。


    这些天，曹操一直忙着处理朝中的政务。因为曹操败给张绣，损兵折将，朝中群情汹涌，一个个官员削尖了脑袋，想要踩着曹操往上爬。


    他们都意图打压曹操。


    只是这些人，却志大才疏，没什么能耐。


    曹操回到许都后，在荀彧、荀攸的协助下，大刀阔斧出手，短短时间，就平息了朝中的乱象，一切又恢复了稳定，再不复之前的乱局。


    程昱已经返回许都，向曹操复命，说了谈妥的条件。


    曹操得知张绣要三千匹战马，心一阵一阵儿的疼，那可是三千匹战马，不是一个小数目。


    偏偏，他没有办法。


    毕竟要换回曹纯等三人。


    曹操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他安排程昱负责筹备。忙完了事情的曹操，闲下来想起了曹节，才安排人去请曹节。


    毕竟曹节是他的女儿，临行之际，曹操有些话要对曹节说。


    曹节来到书房外，砰砰敲响了房门。


    “进来！”


    曹操沙哑的声音，自房间中传出。最近一段时间，曹操郁结攻心，身体有些不舒服，嗓子都有些哑了，面颊也透着沧桑神情。


    嘎吱！


    曹节推开门，便进入其中。


    她一袭白色长裙，端庄贤淑，很有气度。见到曹操，曹节欠身向曹操行礼。


    曹操摆手道：“坐！”


    “谢父亲！”


    曹节含笑回答，撩起衣袍坐下。


    曹操脸上的神情很严肃，但见到女儿，露出了一丝的笑容，说道：“为父将你嫁给张绣的消息，知道了吗？”


    曹节道：“已经知道了。”


    曹操问道：“你怎么想的？”


    曹节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自是遵从父亲大人的安排。”


    曹操满意曹节的回答。


    他膝下还有三个没出嫁的女儿，曹宪、曹节和曹华，可曹宪性情娇纵，人也不怎么精明，不受曹操的喜欢，曹华则是太年幼。


    唯有曹节知书达理，温婉贤淑，聪明伶俐，是曹操最喜欢的女儿。


    他曾想过，把曹宪嫁给张绣，只是念头一升起，便给曹操否定。如果曹宪到张绣的身边去，恐怕会被张绣嫌弃，认为他曹操教女无方。


    唯独曹节不同。


    曹节识大体，聪明伶俐，把曹节嫁给了张绣，有两个好处。


    一方面，是彰显他曹操的家教，让张绣知道他女儿的好；另一方面，是曹节出嫁后，就算再怎么出嫁从夫，但以后曹氏真遇到了生死危机，曹节总顾念一些旧情。


    这是曹操的打算。


    暂时来说，这都用不上。


    曹操收起内心的杂念，继续道：“为父把你找来，是要说说嫁给张绣的事情。”


    曹节道：“请父亲示下。”


    曹操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起来，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你嫁给了张绣，便是张家的人。自此以后，就不是曹家人。”


    “出嫁从夫，便是如此。”


    “诚然，为父把你嫁给张绣，是和张绣联姻，以巩固双方的关系。”


    “同样的，为父希望你过得好。”


    “张绣虽然年轻，但能力出众，很是不凡。你嫁给他，即使是做妾，也不会埋没了你。你到张绣的身边后，为父不指望你替为父做什么。你的一切，当以张家为主，为张家开枝散叶。”


    “曹家女，当有曹家女的心胸和气魄。”


    曹操掷地有声道：“你是为父最喜欢的女儿，为父希望你，将来能过好。你在为父膝下十余年，为父不曾教会你什么。唯一能做的，让你衣食无忧，不受颠沛流离之苦。此后到了张绣身边，便靠你自己，务必要温婉贤淑，操持家业。”


    曹节听得有些发酸。


    她作为曹操的女儿，知道曹操有多要强。正如曹操所言，曹操让她出嫁后，便以张家为家。


    这是曹操的坚持。


    曹节说道：“谨遵父亲大人的教诲。”


    曹操吩咐了一番后，再度道：“不久后，程昱会带着队伍，护送你去边境。你此去南阳，不知道以后多久，才有时间回来一趟。去见一见你的娘亲，多陪陪她。”


    “喏！”


    曹节起身告退。


    虽说曹操把她作为联姻的人，但曹节也并没有多少怨恨。


    曹家女，都是这结果。


    反倒是曹操的一番话，让曹节很感动。她深吸了口气，出了书房后，径直往她娘亲居住的后院去。此去南阳，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


    在曹节往母亲院子行去的时候，半路上遇到了曹昂。


    在曹家一众子弟中，不论男女，曹昂都是暖心的兄长。他关爱兄弟姐妹，体恤亲人，对每一个弟弟妹妹都非常好。


    所有人，也都喜欢曹昂。


    曹节脸上打起笑容，行礼道：“见过兄长。”


    曹昂看着眼前的曹节，张了张嘴，便又欲言又止。他伸手摸了摸曹节的脑袋，叹息道：“小妹长高了，也长大了。你嫁给张绣，是大哥害了你。”


    曹节说道：“兄长此话何意？”


    曹昂道：“父亲和张绣交战，我和曹安民作为先锋，可我一开始，就兵败了，导致曹安民被俘，开了一个极为差的头。父亲后续战败，有我的责任。若非是我，父亲可能不会战败。若非是我，你也不必远嫁他方。”


    曹昂如今很自责。


    他认为自己的战败，导致曹操要给张绣三千匹战马，曹植曹操把他疼爱的小妹嫁给张绣。曹昂内心，非常的憋屈和自责。


    曹节听到后，倒也没什么要指责曹昂的。就算曹操不败，等她再大一些，也会被曹操嫁给其他不认识的人。


    其实嫁人，没什么区别。


    曹节安慰道：“兄长，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你不必在意。再者，我到了出嫁的年龄，嫁给谁都一样。嫁给张绣，也算是嫁了一个有本事的人。”


    一句嫁给谁都一样，曹昂更是内疚。


    曹节又道：“兄长，父亲是一个要强的人，你在父亲的面前，万万不可露出此等妇人之态。我只是嫁人，不是去送死，兄长何必如此自责呢？”


    她反过来安慰曹昂。


    小时候，曹昂很疼她，对她非常好，这一切，她都记在心中。


    曹昂听到曹节的话，摇头轻笑道：“本来我是来安慰小妹的，没想到，反倒是让小妹来安慰我，让小妹见笑了。”


    曹节说道：“兄长如果真心疼我，便说说，张绣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为人处事如何。”


    她没有见过张绣，而曹昂见过。


    这事儿不好问曹操，可询问曹昂却是可以的。


    曹昂沉吟片刻，正色道：“抛开各自的立场不谈，张绣这个人，称得上是雄才。他在南阳郡短短时间，便打下了偌大的一番基业。”


    “其人，很不简单。”


    “尤其是张绣用兵，神出鬼没，奇兵迭出。就算是父亲，也是吃了大亏的。而且张绣的那张嘴，更是刁钻无比。”


    曹昂说道：“虽说我愤恨张绣，对张绣恨之入骨。但不可否认，张绣真有才华。”


    “明白了！”


    曹节心中稍稍安心。


    虽说他料想的张绣，五大三粗，是一个魁梧壮汉。但听了曹昂的话，他却也知道，张绣就算是魁梧壮硕，也是一个粗中有细的人。


    曹昂说道：“你能放宽心，我也就放心了。”


    曹节道：“多谢兄长！”


    她没有和曹昂多说，告辞就离开了，往她娘亲的院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