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军府，府尊衙门。


    军府一众高层齐聚一堂。


    上有三尊太乙，中有八司官员、五郡郡守、道兵统领。


    白羽作为三位黑石安抚使之一，位列末座。


    堂上，关慕尧沉声道：


    “刚才发下的资料，诸位都看过了。”


    “这次多地爆发瘟疫，不仅是三大妖国，连我黑石军府甚至是大庚州都深受其害。”


    “瘟疫已成心腹大患，诸位有何见解？”


    堂下，立马有雷司主官洪震南出列：


    “启禀府尊，卑职以为，应将瘟疫扼杀在摇篮中。”


    “我雷司道兵随时待命，可毁灭一切幽族。”


    关慕尧微微点头，示意知道了，又看向下一人。


    其他各位仙官轮流出言，或是提出自己的看法，或是上报辖下瘟疫情况。


    轮到白羽时，他不卑不亢，起身拱手：


    “启禀府尊，诸位上官，在下在金蝮国有些许发现，供诸位参考。”


    “此次瘟疫，通过灵气传播，潜伏期长达三十日，若在人口密集处，十二日便能翻一番……”


    堂上，关慕尧面无表情，一旁的李守仁却是连连点头。


    他本就是医官出身，自然知道重点所在。


    听白羽介绍完，他赞许道：


    “不错不错，黄坤小子禀报之事切中要害，和老夫的发现不谋而合。”


    “甚至，有些地方连老夫也没研究出来。”


    “关老弟，当给这小子记一功。”


    关慕尧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看了白羽一眼。


    白羽耳畔传来声音：


    “你立功已经够多了，晋升太快不是好事。”


    白羽心下了然，他本就不想太引人注目。


    提供这些数据，只是为了安慰自己不算太多的良心。


    这时，李守仁又问道：


    “黄小子，关于瘟疫你有什么建议？”


    白羽急忙道：


    “下官只是靠近爆发地，多了解些许资料，总结了些许经验。”


    “倒是提不出什么高论。”


    关慕尧则是点头道：


    “瘟疫之事，李老您才是专业的，您认为该如何？”


    李守仁道：


    “治理瘟疫，无非八法。”


    “一曰药，药分两种，治已病之药和治未病之药。”


    他说得文绉绉的，白羽却是听明白了。


    无非是两种药，一种要能治病，另一种要能预防。


    台上，李守仁接着道：


    “二曰地，须得隔离中瘟之人，别立一大营以收治。”


    “三曰法，凡人员往来，一律隔断，城门路口，使人查验……”


    李守仁侃侃而谈，将治瘟之法一一道来。


    他不愧是瘟部侍郎出身，对这一道可谓是轻车熟路。


    末了，李守仁道：


    “八法之中，以药为最。”


    “老朽建议，即刻上报仙朝，请瘟部合力研制祛瘟之药。”


    这时，一旁的另一尊太乙傅狂澜，却是打断道：


    “不可，决不能上报瘟部。”


    “黑石军府乃是我等心血，关键所在。”


    “若是上报瘟部，等同于宣告关老弟有大错。”


    “到时候，端王一系必将趁势弹劾，夺了黑石府君之位。”


    “我等种了万年的树，到时候反被人摘了桃子！”


    堂下一众仙官听得心惊胆战，只恨自己长了耳朵。


    这种涉及仙朝高层争端的，听到就是大罪。


    不过白羽倒是并不惊慌。


    他和关慕尧绑得太紧了，根本没有跳槽的可能。


    这时，李守仁道：


    “若不能及时研制仙药，那就只能在其他七法上下功夫。”


    “最重要的，便是法和地！”


    关慕尧沉吟良久，依旧拿不定主意。


    “暂且休息半日，稍后再议。”


    堂下众人，自然是起身散去。


    半晌，关慕尧回到自家书房，背着双手来回踱步。


    一旁，关大先生侍立，沉声道：


    “老爷，您可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因果，非是一人所能承担。”


    “此事若不成，老爷只怕会断了大好前途。”


    关慕尧沉声道：


    “说下去。”


    关大先生道：


    “瘟疫固然凶险，会死很多人，但那不是老爷的错，乃是自然之理。”


    “一旦老爷行祛瘟八法，整个黑石军府便陷入停滞，到时候会有很多人，生计受到影响。”


    关大先生目光悠悠：


    “老爷，病死亿万人，算不到老爷头上。”


    “但若是因为祛瘟，饿死、冻死、逼死一个人，都会变成老爷的罪过。”


    “到时候不仅朝堂上千夫所指，连民间也会归咎于您。”


    关慕尧默然无语，只是背着手在书房中走来走去。


    他当然知道，一旦行祛瘟八法，黑石府必将受到极大影响。


    偌大黑石军府，百亿仙民，不可能不出现意外。


    关大先生又道：


    “老爷，救万人无功，害一人却是大罪。”


    “依我看，不如咱们出个公告，抓紧研发仙药，尽人事，听天命。”


    关慕尧闻言，抬头看向书房上，挂着的一块牌匾。


    他似乎自言自语道：


    “吾幼年师从长川先生，昔日出师门，先生赠吾四个字：天心明鉴。”


    “吾之行事，常于心中立一明鉴。”


    “若明知其正道，因畏罪而不赶前，心中明鉴蒙尘矣。”


    关大先生面色大变：


    “老爷，你——”


    关慕尧猛一挥袖：


    “不用再劝了，我意已决。”


    “传下令去，命各司仙官再次上堂。”


    很快，白羽等人再次齐聚一堂。


    关慕尧雷厉风行，传下令去：


    “黑石军府中，就按李老的祛瘟八法行事。”


    “黄坤、林牧、曹攸之，你们三人镇抚三大妖国，尽力说服妖国也按此八法。”


    白羽等人，自然是起身领命。


    众人都不敢耽搁，匆匆离开。


    白羽刚出府衙，身后便有人叫住了他：


    “坤道友稍等片刻。“


    白羽回头看去，微微拱手：


    “原来是林兄和曹兄，二位许久不见。”


    他和林牧、曹攸之，同为黑石安抚使，镇抚三大妖国。


    平日关系倒也还算融洽。


    林牧上前，和白羽同行，问道：


    “坤兄，你有多大把握，能说服金蝮国？”


    白羽摇了摇头，道：


    “并无太大把握，在妖族国度，想要隔离封禁，无异于痴人说梦。”


    曹攸之也道：


    “别说三大妖国，就算黑石军府想行祛瘟八法，也是一场豪赌。”


    “如果曹某没猜错的话，府尊是拿他的前途在赌，但凡出了差池，他难辞其咎。”


    “真是想不明白啊，府尊为何如此不智？”


    林牧道：


    “我听说，长川先生曾赠府君四字箴言，天心明鉴。”


    白羽心中一阵恍惚，突然想到了一人。


    于心无愧，于理无亏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