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阿婆放下手里的水烟筒，摇摇头道：


    “我现在还可以做一些细小的事，不能拖玲玲的后腿啊。


    她上班很重要的。


    趁我身体还能帮她一把，就让她多赚一点钱。”


    尹天水没有再劝，


    他前前后后转了一圈，大姐把家里收拾得很整齐。


    但多看一眼就发现了问题：


    “阿婆，家里的凳子怎么少了两张？”


    两张椅子放在长条桌两边，平常不用，就是彰显一个家里客堂的气派。


    像现在，两个老人隔着八仙桌，一人一张靠背椅抽着烟，看着就是--神气活现的。


    八张方凳，他也是用的榉树，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为了好看，四边沿还雕了花纹。


    油漆也是花了功夫的。


    现在，八张方凳只有六张。


    不注意是看不出的，凳子放在桌子下面。


    可谁让尹天水的眼神好呢！


    “阿婆，家里凳子怎么少了两张？”


    他怕自己数错了，还一张张的拉出来重新点了一遍。


    其实就是做给老人看的。


    “哦，是你牛爷爷家里前两天来了客人，不够坐，借走了。”


    潘阿婆指着牛爷爷道。


    尹天水知道，农村婚丧喜事借桌椅板凳碗筷啥的都是很正常的事。


    可不年不节的，能来多少客人？


    弄得需要借凳子？


    他们家离开出宅的房子有一段距离，隔壁不借，多跑几分钟来他们家借？


    况且，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酒席办完是马上要归还的。


    他理解的笑笑道：


    “原来是这样，牛爷爷，我家的凳子比较重，搬来搬去不容易。


    趁着我在家，去帮你搬回来，省得牛爷爷费力气。”


    说着，他马上出门，反正谁家的门他都认得。


    而且，平常时候一般人家不会关门落锁。


    “牛爷爷，你安心在这陪我阿婆，我马上就回来。”


    这不是两张凳子的事，他给大姐置办的齐全，眼红的人多了去。


    有借有还很正常，但这件事显得不正常。


    如果他不去搬回家，估计牛爷爷家里就不会主动还回来。


    别人看在眼里，就会有样学样。


    自己以后离开了，靠大姐和阿婆两个人，来借不好意思拒绝，不还，不好意思开口要回来？


    呵呵！


    牛爷爷的脸色很难看，眯着眼睛对潘阿婆道：


    “小水这孩子，护家是好事，难道怕我们借了不还？


    怎么长大了变得小家子气了？


    潘姐姐，男孩子这样可不好，会被外人看低了，到时候说的是你没有教育好。”


    潘阿婆笑呵呵的回道：


    “你想多了，小水他不是体谅你和你家里人吗？


    那凳子重，让你搬，你一个人一次拿一张也不够力气搬回我家。


    老东西，别不识好人心！


    我家小水现在特别懂事，在外面很多大领导都信任他，托他办事呢。”


    潘阿婆‘噗’的一声吹亮纸捻，重新点燃烟筒，眯着眼睛‘呼噜噜，呼噜噜’的吸起来。


    牛爷爷‘唉呀’一声站起身来，“我回去看看，家里没人，小水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他刚出门，尹天水拿着两张凳子飞快的回来了。


    看见老人出门，客气的打招呼：


    “牛爷爷，你走啦？


    你看，我帮你搬回来了。


    不用谢我的，你慢走。”


    回头，他和潘阿婆有些浑浊的眼睛对视上，脸上云淡风轻。


    潘阿婆轻叹，脸色也黯了些：


    “小水，玲玲面软，我--也抹不开面子，他们开口借也不能回掉。


    倒是让你做恶人了。”


    尹天水见阿婆能说出这样的话，知道阿婆在这些事情上还是明事理的。


    他也就愿意提点提点。


    “阿婆，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一辈子过的日子不如意，现在好起来了，想让别人高看您一眼。


    让大姐扬眉吐气。


    可您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不是说他们就是坏人、恶人。


    但大多数人都是自私的。


    现在我们家里风风光光，已经让村里人眼红。


    而且都知道这些都是在大姐名下的。


    我让您跟着大姐，一个是她照顾您我更加放心。


    另外，大姐性子太软，需要您在旁边给她撑腰，给她一些指点。


    村里人不管怎么样，对您还是要给一些脸面的。


    如果您也抹不开面子，不肯替大姐作主，难道想让别人依然一步步的欺上门来？


    今天来借凳子不还，明天就会有人来借桌子不还。


    家里还有缝纫机、自行车、电风扇、粮食、油盐、甚至钱，一步步，人家都有理由来开口借。


    您第一次遂了别人的意，就开了一个口子。


    没借到的，还会恨您厚此薄彼，没有一视同仁。”


    尹天水在潘阿婆身边坐下来，耐心的劝说：


    “您是好意，想招待来家里的村里人和孩子，准备了各种各样的零食。


    您有没有想到，这些人吃了回去真的就念着您的好了？


    他们会不会惦记着，下次来有更好吃的给他们准备着，一旦没如意，您说他们会惦念你前面对他们的好？


    还是埋怨后面怎么没有给他们准备了？


    为了吃，他们会来得越来越勤快，除了小孩、老人，慢慢的，小孩的父母也有借口来了。


    阿婆，我给您养老的钱，全部买了东西给他们吃也不够。


    您就图一个乐？


    图他们说您一声好？


    等钱没了，没东西给他们吃了怎么办？谁会说一声‘阿婆，您去我家吃饭’。


    谁会想着把家里好吃的拿来孝敬您，给您吃一口？


    您难道不知道，大姐和我辛辛苦苦赚钱也是不容易的。”


    尹天水早就看明白，阿婆从来没有关心过他是怎么赚到钱的。


    赚钱是不是会辛苦？


    对大姐就不一样，会为她紧张、疼她辛苦。


    为大姐，到他面前来争取利益。


    所以他把大姐赚钱辛苦摆在阿婆面前，提醒她。


    尹天水希望自己的苦口婆心能阻止阿婆的炫耀攀比。


    隔天，尹天水和闻峰一起去招生办把报名手续全部办好。


    闻峰拿着登记表激动得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爬起来继续看书。


    尹天水看过闻峰的复习进度，认真建议道：


    “闻峰，去厂里请假吧，还有二十多天时间就考试了，你努力一把希望很大。”


    实际上，尹天水已经可以确定，闻峰只要考试的时候发挥正常，考取应该没问题。


    不确定的是，能进什么样的学校。


    尹天水希望闻峰再巩固一下知识点，另外，他要预防到时候试题万一和前世有差异。


    他想扩大复习范围，把握更大。


    成绩多几分，结果大不一样。


    “真的请假啊？厂里的同事会不会暗地里笑话我不自量力？”


    闻峰还是对此担心。


    “你管别人怎么看你？努力了这么久，难道准备半途而废吗？”


    “我马上去请假，谁敢笑话我？


    哼哼，最多不去厂里上班，就是，对不起你当初帮我争取的名额。”


    “没出息，快去，最后二十天多天，必须全力以赴！”


    考试的时间已经确定：十二月十一号十二号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