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业员跑去了后厨，一会会功夫，就端着香喷喷的棋子烧饼出来了。


    “抱歉，菜要稍微等一会，你们肚子肯定饿了，先吃几个饼子，甜的咸的都有。


    我去给你们泡茶。”


    “这里国营饭店的服务态度比我们京城还要好，我闻着这个饼子的香味，肚子更饿了。”


    陈俊轻声笑呵呵的说道。


    林豪打量一下空荡荡的饭店，呵了一声：


    “他们敢态度不好吗？穿着制服的陌生面孔，给他们的压力肯定不小。”


    “先吃饼吧，早就听说汤山的棋子烧饼是这里的地方特色，尝尝看，好吃的话带些回去，让大家都尝尝。”


    叶天水挑的是甜的，他的饮食习惯还是改不过来，喜欢偏甜。


    “嗯，好吃，外脆内甜。”


    “我这个是腊肉，味道也不错。”


    “可以，我们回去多带一些，这个不容易坏。”


    三个人见营业员茶端上来离去后，陈俊才低声说道：


    “不知道我们送过来的资料里面说的是什么？没想到华首长就是接收资料的领导。”


    “你没发现，我们在这里坐了快半个小时了，说起来这里应该是市中心，除了军警，我就没有看见几个本地人在路上经过。”


    林豪接口说道。


    “处长，您说，这次大规模的抓捕，那些黑恶团伙应该绝迹了吧？”


    陈俊嘴里嚼着饼子，说话有些含糊。


    叶天水淡淡一笑，怎么可能？如果一次就可以全部抓完，为什么上辈子需要历时三年时间？


    “不可能，根本问题不解决，还会有不怕死的继续跑出来。”


    一个人穷得一无所有的时候，他就会把自己的性命也轻贱了。


    穷，可以代表一个人是真的没钱，也可以代表一个人是‘心穷’。


    从古至今都是，越是位高权重有钱有势的人，越怕死。


    菜一个个端上来，三个人的话停了下来。


    他们来的任务已经完成，留下来，叶天水只是想看个热闹。


    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他送来的资料，就是处理那些被抓捕人的决定。


    第一批枪毙的名单或许就在里面，说到底，那份资料就是他们的催命符。


    现在全国的严打运动，都在关注着汤山，所以上面必须拿出强硬的态度来，汤山的枪声响起来，就等于吹响了严打的冲锋号。


    叶天水两世为人，这样大型的枪毙现场还没有见过，他想看过后再回去。


    他的记忆里面，汤山第一批枪毙的人，就有五十多个，那场面肯定······很残酷，堪比修罗场吧？


    那些人都是该死之人，手里多多少少都有人命案子。


    上面在短短的时间内，就下命令枪毙他们，目的就是杀鸡儆猴，震慑那些为非作歹的人。


    应该不会让他等多久。


    “我们慢慢吃，正好把晚饭也一起塞肚子里面再回去，华首长那里的会议也该结束了。”


    八三年的汤山城，是一座被地震毁掉又重建起来的城市。


    这个城市的经济也在那场大地震里面被完全破坏，这个城市的地底下，埋着累累白骨。


    这里，没有什么能吸引叶天水。


    看着叶天水他们离开饭店，那个一直满脸堆着笑的营业员，脸马上阴沉了下来，他悄悄地抹掉一头的汗，关上店门，快步去了后厨。


    厨房里面，一片零乱，还没有来得及打扫干净，中年厨师哭丧着脸，他的身边，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林明，你快跑吧，林师傅，求求你了，不能让林明继续躲在这里。


    公安一旦发现他逃跑了，你是他爹，第一个会来我们店里搜查。


    如果被经理和其他人发现，肯定会通知公安来抓他的，到时候我们帮他的人都要被抓起来吃官司！”


    营业员孙建国急得跳脚。


    二十三岁的林明，因为和同事王杰一起轮奸过一个女同志，这次严打被人检举揭发抓了起来。


    王杰还关在里面，他却趁派出所混乱、他又熟门熟路跳窗逃了出来。


    大概抓的人多，少了他一个，到现在还没有被发现。


    因为到处是公安和军人，但凡交通要道全部被封锁了起来，林明不敢瞎走，躲到了这个饭店里。


    厨师林师傅是他父亲，营业员孙建国的女儿，在大地震中是被林师傅救出来的。


    现在，林明用这救命之恩胁迫孙建国掩护他，想办法协助他逃跑。


    叶天水他们三个人进店的时候，还以为是来搜查他的，现在看来，倒是他们像惊弓之鸟了。


    但孙建国还是被吓坏了，不敢再留林明。


    “孙叔叔，等天黑，我掩饰一下躲到你家去，公安不会去你家搜查的。”


    孙建国的家人除了女儿被救活，其他人都死了，这也是孙建国肯冒险答应林师傅掩护他儿子的原因。


    现在，孙建国女儿已经出嫁，家里就他一个人。


    这个主意虽然有风险，但有时候‘灯下黑’也是一个办法。


    “不行，林师傅，前面我是答应帮林明，可是见了京城来的三个年轻人后，我觉得这样做太危险。


    公安不是吃素的，他们只要发现林明跑了，肯定会顺藤摸瓜找过来。


    我和你的关系知道的人那么多，怎么会放过我的家不搜？”


    孙建国去前门店堂里转了一个圈，贴着门缝看看外面，心惊胆颤的来到后厨：


    “林师傅，其他人马上要来上班，好在生意不好，现在厨房只有你一个人。


    你快让林明躲起来，等天黑了，让他逃吧。


    如果他被抓，我们都完了！


    我去外面守着，你们赶快商量一下往哪里逃？为了林明的安全，这事不要告诉我。”


    孙建国说完，急匆匆到了店堂把店门打开，看见门外的人，差一点惊叫出声。


    叶天水一个人施施然站在门口，脸色淡然。


    “领······领导，您怎么又来了？还还要什么吗？”


    孙建国的脸色一瞬间变换了好几种表情，最后，嘴唇一牵，又堆起了一脸的笑。


    只是他抓着门框的手，控制不住的在发抖。


    叶天水一步跨进门，看见他们吃的碗筷还没有收拾，随口问道：


    “师傅，不是说你们饭店现在二十四小时不打烊吗？怎么我们刚走就关门了？”


    “不是，是这样，我刚刚尿急去上厕所了，店里没有人，怕有人进来偷东西，才关一会会。”


    孙建国点头哈腰的解释着，他的心高高吊起，庆幸，转回来的只是一个不是穿制服的年轻人。


    他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神情慢慢的缓和了下来。


    “哦······”


    叶天水拖长声音，眼神意味深长的瞟了一下厨房的地方，稳稳的站在孙建国面前。


    这时候，后厨传出呵斥声和乒乒乓乓的锅盆摔碎声。


    “不许动！混账东西！”


    是陈俊的声音。


    林师傅的大嗓门求饶声也传了出来：


    “公安请饶了我儿子吧，他错了，我劝他去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