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雨薇一惊，松开了怀中的女儿。


    林诗晴凝视着母亲，迫切地希望能得到解开心结的答案。


    “小晴，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谢雨薇从女儿的眼中看到了柔软的迷茫。


    林诗晴嘴唇微颤，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太久没有与妈妈敞开心扉地交谈了，多年的争执与对抗，导致母女二人的关系时常处于紧张状态之中。


    林诗晴也是从毕业后才发现，繁琐的工作真的可以把人的精神压榨到极致，以至于会忽略曾经自己珍视的东西。


    她对自己态度的改变，谢雨薇全都看在眼里。


    “所以，那个男孩还有一个喜欢的人是吗？”


    她轻声询问，心中已先入为主地认定林诗晴喜欢上的，是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青年。


    “不是，我不知道。我只是担心，毕竟他不想我问那么多。”


    林诗晴手指捏着自己的发梢，不规律地搓揉着。


    她一紧张，就会下意识做这样的小动作。


    谢雨薇感到一丝欣慰，因为女儿长大了，能够与她共同分享心事了。


    “那他喜欢你吗？”


    “喜欢……吧”林诗晴咬着嘴唇，还是在答案后加了一个字。


    谢雨薇捏着她的小脸，被女儿认真的苦恼给逗乐了。


    “哪儿找的野小子，不会是个渣男吧？”


    “不是！他很厉害的！是超级厉害的那种！在通信行业，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


    “是吗？谁啊？”


    林诗晴愣住了，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的她，马上改了口：“你不认识。”


    谢雨薇扶额笑道：“刚才还说圈里无人不晓，怎么到我这就不认识了？”


    “这不是重点啦！你干嘛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喂喂，我是你妈呀！”


    “先回答我的问题，是我先问的！”


    林诗晴说不过自己的妈妈，只能强行改变话题。


    谢雨薇一直鼓励女儿多谈恋爱，可自己养的这个小学霸却似乎对同龄的男生都不感兴趣。


    见对方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她便知道林诗晴这次是真遇到喜欢的人了。


    “好好好，我先回答你。”


    她清了清嗓子，不自觉地望向窗外的朵朵白云，仿佛那之下，便是自己曾经美好的年华。


    “除了你爸爸，妈妈心里的确还有一个人。”


    这是谢雨薇十几年来首次在女儿面前承认心中的秘密。


    林诗晴的俏脸抽搐了一下，虽然她早就知道，但心中仍然有一种遭到背叛的痛苦。


    “你为什么没有大大方方地跟他走？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个家里？”


    “因为……”谢雨薇的表情逐渐变得不自然，回忆的疼痛让她的笑容在变形，“因为你们回来了呀。”


    “啊？什么意思？”女孩不解。


    “小晴，你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外公外婆吗？”


    “知道，爸爸说他们很早以前就死了。”


    谢雨薇摇了摇头，“不，他们都还活着。我甚至知道他们就住在这个城市的某处。只是，他们当年抛弃了我。”


    “抛弃？”林诗晴惊诧地看着母亲。


    “嗯。我五岁的时候，父母离异。谁都不想要我这个拖油瓶，怕影响他们再婚。


    我被寄养到姑姑家，每月只有几百元象征性的生活费。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日子，你是体会不到的。”


    谢雨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段岁月，唯一能给我带来温暖的就是你爸爸。我们是邻居，从小学一直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


    用句老套的话来说，我们算是青梅竹马。后来，你爷爷奶奶远赴美国打工，家里只有你爸爸一个人照顾自己。


    我们就像两只失去牵引的风筝，任由命运摆布，漂泊不定，心中没有安定之所。”


    林诗晴从未听父母说过此事，此刻想来，当时他们的心中一定是无比苦闷的。


    谢雨薇摸着女儿的脑袋，继续说道：


    “有段时间，我经常被姑妈家的儿子欺负，无处申诉，甚至想过要离家出走。还好，有你爸爸陪在我身边。


    他就像一束只为我而明亮的光束，自天堂而来，带着无限的希望与温暖。


    有天雨夜，我那个恶毒的表哥趁家中没人，就想要强暴我。我拼死抵抗，好容易拖到姑妈回来，可她却认为是我在勾引自己的儿子。”


    说到这里，她紧锁的眉头又加深了几分。


    “我被暴打一顿，在下雨的夜晚被赶出了家门。是你爸爸将我捡了回去，让我住在他的家里。


    从那天开始，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回家，几乎24小时黏在一起。


    然后……我们犯了不该在那个年纪犯的错误。”


    谢雨薇看向林诗晴的眼神充满了疼爱与怜惜，女孩知道，自己就是他们那时犯的错误。


    “你可明白，即便是在思想开放的今天，一对高中生成为父母所意味着的重担。


    更何况是回溯到十几年前的明南市，那时的社会风气与观念更为保守。”


    “后来呢？”林诗晴不明白，视彼此为依靠的二人，为什么会让第三个人插足。


    “后来呀……”


    谢雨薇无可奈何的干笑两声，看向远方的眼神，变得更加空洞。


    “后来你爷爷奶奶回国，强行将你爸爸和刚满岁的你带到了阿美莉卡。而我则被几年未见的父母送进了寄宿式县中。


    遇到这种事情，无人疼爱的那个，一定会承担全部的过错。我被认为是不自爱的女生，遭到了所有人的唾弃。


    那时的我简直痛苦的想死，我觉得自己失去了人生中所有可以支撑的信仰。失去了你和你爸爸后，我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林诗晴捂着嘴，简直不敢想象妈妈当年的绝望与无助。


    “妈……你没联系爸爸吗？”


    谢雨薇摇着头，不算剧烈的幅度，却还是让两行清泪突破了理智的束缚。


    “联系不到呀……远隔重洋，杳无音信，我那时甚至连手机都没有。


    你爸爸也一样，被关在你爷爷奶奶打工的农场里。他没办法带着那么小的你逃走，只能默默忍受着煎熬。


    还好，我就读的县中是个高考工厂，老师每天都在给我洗脑。告诉我只要上了好大学，一切都会好起来。


    之后，我废寝忘食地投入学习，心中满是与你们失联的遗憾，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填补那份空缺。”


    林诗晴好像突然明白过来，“你是因为爸爸的原因才报考明南邮电的？这是你选择通信专业的原因？”


    谢雨薇轻轻垂下眼帘，泪水沿着她白皙的脸颊缓缓滑落，如同清晨露珠沿着嫩叶边缘滴落。


    “很讽刺吧？偏偏是在那里，让我遇到了他。”


    林诗晴睁大了眼睛，瞳孔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而沉重的氛围，两人的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


    “那个……让你一直忘不掉的人吗？”女孩知道答案，却依然低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