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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7章 不能扣动的扳机

    埃丝特过世的这个晚上,张正歧的身体状况也在极速恶化着,即便卫燃和平野葵已经不计后果的推注了加倍的磺胺类药物,但症状却根本没有任何的缓解。


    “准备.准备后事吧.”


    卫燃眼见张正歧的状态越来越差,最终还是狠下心开口说道,“他恐怕.等不到天亮了。”


    这话说完,小五和王福、王贵便忍不住就要哭出来。


    “别哭”


    刚刚一直坐在不远处看着的张泰川似乎对这一天早有预料,格外平静的安排道,“正歧死后,小五,你带着他出城去纪先生家,遗体择地安葬不用立碑。你等待时机,金队长会想办法让你回来。”


    “好”小五咬着牙应了下来。


    “我们呢?”王福王贵异口同声的问道。


    “你们天亮之后就去码头”


    同样在这间厢房里陪伴的赵景荣开口说道,“等下有人来接你们。”


    “去去哪?”


    王福下意识的问道,但紧跟着,他又说道,“只要是能打鬼子,哪儿我们都能去。”


    “放心吧,是去打鬼子。”


    赵景荣说完叹了口气,这间密不透风的厢房里也再次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当外面又一次传来鸡叫声的时候,躺在病床上的张正歧也突然开始了咳嗽。


    “正歧?”


    原本一直坐在不远处桌边的张泰川第一个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凑到了床边。下一秒,包括平野葵在内的其余人也围了上来。


    缓慢的转动眼珠看了看周围,张正歧的脸上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笑容,“还好.你们都在我,我梦到.你们被.被鬼子抓走.咳咳咳!”


    “我们没事,我们都没事。”张泰川一边心疼的说道,“正歧,你可要坚持住了,你可”


    “二叔.”


    张正歧近乎失焦的双眼缓慢的看向张泰川,虚弱无力的语气里满是愧疚,“我办砸了.连累连累大.大伙了。”


    “不连累,少班主,不连累!”早已泪流满面的小五一声声的回应着。


    他还有六子在拜师前已经和张正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了,而他们这些年一起经历的这些苦难,早就让他们成了比亲兄弟还亲的一家人了。


    “我咳咳”


    张正歧嘶哑着嗓子说道,“我还没给我爹.给我爷.给铭铭乡戏.班子的.大家伙报报仇二.二叔和.和我娘说我.我给她.丢脸”


    “正歧?正歧?”张泰川轻轻呼喊着,平野葵也小心的将听诊器贴在了张正歧的胸口。


    在某一个瞬间,这两个人却已经泪如雨下——张正歧死了。


    硬着心肠朝被围在中间的张正歧按了下快门,卫燃还没来得及放下相机,他们便听到了断断续续的砸墙声。


    “王福,王贵。”赵景荣叹了口气,“你们该走了,有人来接你们了。”


    “走!”


    王福最后看了眼咽气的张正歧,咬着牙,拉着他的弟弟王贵第一个离开了这间厢房。


    “卫燃,你.你送正歧和小五走吧。”


    张泰川也跟着说道,“送去棺材铺,顺便顺便给大洋马买一口好棺材吧。”


    “好”卫燃点点头,伸手就要抱起张正歧。


    “再再等下”


    张泰川出言拦住了卫燃,随后却快步离开了厢房,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他死了,是吗?”在这沉默中,平野葵用日语问道,她的声调出乎预料的平静。


    “是啊,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


    在卫燃的叹息中,平野葵小心翼翼的趴在了张正歧的胸口,小心翼翼的哭泣着,明明这个华夏男人至死都没看过她一眼。


    片刻之后张泰川走了回来,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装有油彩的瓷碟。


    “正歧从小就喜欢过五关里的关二爷”


    张泰川一边说着,一边将朱红的油彩一点点的抹在了张正歧略显苍白的脸上。


    “就让他扮一回关二爷吧”


    张泰川自言自语的说道,“过五关,斩六将,关二爷,关二爷保佑这苦命的孩子吧。”


    话说到这里,张泰川也帮着张正歧画好了人生中的最后一张脸谱,大红色的脸谱。


    “当啷”


    张泰川将那瓷碟随手丢到桌子上,随后将手伸进张正岐的领口,从里面拽出来一根皮绳子。


    这根本皮绳子上,穿着一个只有大拇指大小的八边木头印戳,这印戳周身并没有任何的雕刻或者镶嵌,只是在中间腰线的位置打了个眼儿用来穿那条皮绳子。


    因为离着够近,卫燃得以注意到,这印戳的两头儿似乎都雕刻什么。


    只不过,还不等他看清,张泰川却把这印戳递给了平野葵。


    “这是铭乡戏剧团的印章”张泰川指了指张正歧,“他本来是这个戏剧团定下的继承者。”


    “这”平野葵一脸的慌乱。


    “留着吧”


    张泰川说道,“铭乡戏班子以后没有铭乡戏班子了。”


    说完,张泰川转身走出了厢房,“小五,小五啊,送少班主走吧。”


    “哎!”


    小五用力的应了,在卫燃和赵景荣的协助下背起了画上红脸的张正歧。


    此时天色尚暗,卫燃和背着张正歧的小五穿过了荒草丛生的后天井,又穿过了赵景荣帮忙打开的后门,离开了这座看起来已经荒废了许久的宅院。


    “吱呀”一声轻响,身后那扇对开的小门被仍旧躲在里面的赵景荣和张泰川分别推着一扇关上。


    又是“吱呀”一声,隔壁的小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那些租住在张泰川家里的三教九流们默不作声的走出来,有的抱拳,有的鞠躬,有的敬礼,还有的,按晚辈礼恭恭敬敬的在路边磕了响头。


    “吱呀”


    随着行了礼的众人相继回到院子,那扇小门同样关上,这条狭窄的弄堂里,也就只剩下了走在最前面的卫燃,以及身后背着张正歧,一边走一边流泪,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的小五。


    沿着这条弄堂走到了尽头,卫燃将停在路边的车子开过来打开了后备箱,随后从驾驶室里取出自己的风衣铺在了后备箱里。


    等他一切准备妥当,小五将张正歧小心的放了进去。


    “少班主往里躲一躲,要关盖子了。”小五轻声嘱咐着,小心翼翼的扣上了后备箱的盖子。


    “上车吧”卫燃说着,拉开车门让小五坐了进去。


    开往棺材铺的路上,卫燃一次次的试图说些什么,又或者问些什么,但最终,他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也什么都没能问出口。


    一路畅通无阻的将车子开进了棺材铺,这里同样有征柴队的队员在这儿守着。


    “卫大哥,这边儿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小五在推开车门之前说道,“上午八点半,就会有人把棺材送过去。”


    “好”卫燃点点头,“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吧”


    小五说着,已经推开车门,绕到车尾打开了后备箱,将张正歧抱了出来。


    等一名征柴队员帮忙扣上后备箱,卫燃也轻轻踩下油门,开往了来时的方向。


    此时,天边虽然已经出现了鱼肚白,但朝阳却仍旧没有跳出来。即便如此,也已经有一些穷苦人脚步匆匆的开始讨生活了。


    然而,当他驾驶着车子开过兵站之后不久,却意外发现路边正有个身穿和服,手里拎着个酒瓶子的鬼子在摇摇晃晃的走着。


    是平野大翔?


    卫燃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并且下意识的看了眼后视镜。


    没人


    前面没有人


    后面也没有人


    两侧的店铺也都没有开门!


    等他踩下刹车的时候,他已经拔出了别在后腰处的那把tt30手枪。


    他终于知道了这把枪存在的意义,诱惑自己杀了落单的平野大翔!


    他有足够的把握,在这种地方这个时间,即便他杀了平野大翔都不会被抓到更不会被怀疑到。


    铭乡戏班子那些人的死,张正歧的死,甚至包括伤心欲绝的平野葵。


    所有的这些全都怂恿着他推开车门,双手持枪搭在车顶,瞄准了前面那个已经扶着电线杆呕吐不止的平野大翔。


    杀了他!


    杀了他吗?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不行,不能杀


    原本已经将指肚搭在扳机上开始施加压力的卫燃最终松开了手指头,取下弹匣,接着又拉动套筒退出了一颗子弹,颤抖着将这颗子弹重新压进了弹匣里。


    “咔嚓”


    卫燃将重新压满的弹匣装了回去,随后将这支枪丢进了驾驶室,用力搓了搓脸,热情洋溢的带着惊喜大声喊道,“平野先生!是平野先生吗?!我终于找我草拟麻个哔的小鬼子!”


    在他紧急插播的咒骂中,浓郁的白光终于吞噬了视野中的一切。


    接下来.还会有人死吗?


    在卫燃疲惫的叹息中,白光也渐渐消散,周围的一切也变了模样。


    在所有的感官中,他最先感受到的,便是周围的温度变热了许多。


    紧接着,他还闻到了暗房里特有的味道。


    果不其然,当周围的一切逐渐清晰,他果然又回到了武藏野写真社的暗房里。


    下意识的摸向后腰,果然别着一把tt30手枪,甚至,这支枪的枪膛里都顶着子弹。


    轻轻走到门边侧耳倾听片刻,卫燃没有急着拉开暗房的门,而是又一次将这个房间打量了一番。这一次,晾晒绳上依旧挂着不少等待晾干的照片。


    这些照片里基本上都是平野葵和一个明显混血样貌的小婴儿的。


    都不用猜,他就有八九分的确定,那个小婴儿是墨菲斯,名义上平野大翔的儿子。


    继续一番观察,这间暗房靠门的桌子上,还有一份没有写完的日语信件。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封信是自己写的,开头是“尊敬的武藏老师”,接下来是一连串的问候和对联系不上他的担忧。


    不过,这封信便只写到这里了,虽然看起来就像是没写完一样,但卫燃却一眼看出来,这封信的内容里没有具体的时间和事件,换言之,他随时都可以说自己刚刚正在写信。


    拿起信纸看了看桌面,见没有因为灰尘造成色差,卫燃这才轻轻拉开了暗房的木门。


    在扑面而来的闷热中,他也一眼看到了门外正准备敲门的平野葵,对方的脚边,还蹲坐着一只大耳朵黑嘴筒子的大黄狗——它已经长成了大狗的模样了,没有小时候可爱,但却足够的有安全感。


    “平野小姐怎么来了?”


    卫燃说着,已经拉开了带有玻璃窗的木门,将一人一狗让了进来。


    “我有急事找你们”


    平野葵说话间已经走到会客区坐了下来,“只有你在吗?”


    “没错”卫燃点点头,顺便还摸了摸那只大黄狗。


    “其余人呢?”平野葵继续问道。


    “发生什么了?”卫燃追问道。


    “我不知道这算好消息还是算坏消息,但绝对是最新消息。”平野葵说到这里甚至压低了声音,“我的哥哥,他们要撤走了。”


    “撤走?”


    卫燃心头一跳,“从哪?从申城?”


    “没错!”


    平野葵用力点点头,“这是今天中午他和我说起的,他要我晚上跟着他去兵站帮他收拾一下他的东西。”


    “还有呢?”卫燃不置可否的问道。


    “我的哥哥准备紧急出售一些东西”


    平野葵无比认真的说道,“另外,我希望你们帮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卫燃的神色也认真了些。


    “我想得到我哥哥的那本相册,记录了他杀戮的相册。”平野葵认真的说道。


    “你要那本相册做什么?”卫燃诧异的问道。


    “还记得当初我们的谈话吗?”平野葵问道,“关于招核人给你留下的印象的话题。”


    “大概记得”卫燃点点头。


    “我想去询问我的同胞的时候不至于空着手”


    平野葵的神情暗淡了许多,“招核人并不都是坏的,他们有很多人根本不清楚在战场上发生了什么,报纸和广播里向他们宣扬的战争不是那本相册里那么丑恶的。


    很多招核人甚至错认为这场战争是在帮助别人,是高尚和神圣的。”


    说到这里,平野葵的语气已经坚定了很多,“所以我想得到那本相册,我想未来在我有机会询问他们那个问题的时候,我能拿出来些什么,让他们能看到我们的士兵在战场上做了什么,让他们知道真正的战争是什么样子。”


    用力做了个深呼吸,平野葵揪出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那个木头印章晃了晃,“如果战争结束的时候我还活着,如果可以,如果有机会。


    我还想给我的同胞讲讲他们的故事,我会推荐他们欣赏华夏的戏曲,品尝华夏的美食,结交来自华夏的朋友。”


    再次用力做了个深呼吸,平野葵站起身,恭敬的鞠躬,语气无比真诚的说道,“卫先生,我深知招核人在华夏人心里没有什么好印象。


    我也深知只凭我自己的力量有限,但我还是希望能做些什么,能改变招核人在华夏人眼里的印象。


    哪怕.哪怕只改变一个人也好,所以请帮帮我吧,拜托了!”


    “需要我怎么帮你?”


    卫燃同样起身反问道,甚至就连那只黑嘴筒子的大黄狗,都颇通人性的用两只后腿站起来,甩着鲜红的舌头,歪着头看看卫燃,又歪着头看看平野葵。


    “这就是我烦恼的事情”


    平野葵直起身说道,“我想得到那本相册,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得到它,甚至不确定它是否还在我哥哥的保险箱里。”


    “平野先生什么时候离开?”卫燃问道。


    “两天之后”平野葵答道。


    “这么急?”卫燃皱起了眉头。


    “拜托了”平野葵再次鞠躬。


    “我来想想办法”卫燃模棱两可的说道,“但是是否帮你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明白,我明白!”


    平野葵连忙点头,随后忙不迭的从她的小包里摸出一个胶卷递给了卫燃,“这应该是我的哥哥准备出售的东西,我趁着他午睡的时候偷偷拍下来的,他似乎准备在晚上的时候和秦翻译还有金队长谈这些东西的交易。”


    “谢谢”


    卫燃先是道谢,随后才接过了那个胶卷,“我我会让秦翻译和金队长尽快给出答复的。”


    “拜托了”


    平野葵再次鞠躬,随后拍了拍身旁同样晃着爪子作揖的大黄狗,转身急匆匆的又离开了写真社。


    “已经是夏天了.”


    卫燃看着外面如火的骄阳喃喃自语道,随后抛了抛那枚胶卷,转身又走进了闷热的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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