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两兽的视线，投注到苏夜身上。


    唯一没反应的女道修，因实力不济，无法探查到苏夜心念。


    魔神洞天里没有任何动静。


    苏夜蹲下身子，仿照古魔文形制，用剑气在一块黑色石头上，刻出“凶煞”二字。


    凶被欧阳志解构，以大衍造化诀为基础，繁生出各种以器官和怨念为引的邪术。


    煞字创造出的术法，专攻体内有灵气的修士。


    实力越强，煞术对其人影响便越大。


    斗牛城只是无边广阔三千界，很小的一部分。


    见微知著，可窥视此等术法，对修行之人的影响。


    “这次的甲子大破，可是不一般呐。”苏夜揉搓指尖，心念飞转。


    一切迹象表明，潜在的危机已经开始降世。


    “煞数……”


    苏夜收回神思，专注于解脱危困。


    方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有不小的难度。


    “水浣之言，可谓相当可靠。”苏夜的洪亮声音，在幽闭山洞中不断回响。


    仿佛同时有几个人在讲话。


    待尾音落下，苏夜方才接上话茬：


    “想要逃出去，就得借助邪物，掩盖住被此邪阵排斥的灵气。”苏夜指向两位道人和龙犬，


    “唯有如此，方能脱困。”


    “邪物……”林太玄立时反应过来，“你打算对魔神像动手？”


    “只有魔神像的邪力，能够压住无情道修的乾罡正气。”


    “可是……若邪气入体，贻害不小。”


    “这就得仰仗林前辈的本事了。”


    “我？”林太玄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对此城中的邪阵，难免心生忌惮。


    “玉衣境修士，最明显的特征是什么？”苏夜抛出藏有答案的问题。


    “灵气化衣。”林太玄讲完，心中明悟。


    玉衣护住周身，在外层附着魔神像粉末，可保本体不受侵害。


    “纵使压住灵气脉动，”女道修仍是疑惑不解，“这处魔神洞天，却是个毫无着落的神秘之地。


    瞬身之法被禁锢，如何才能出去呢？”


    “水浣能逃出去……带我们离开，应该不难。”苏夜兀自做出判断。


    水浣发出一阵哼唧。


    魁斗迟疑片刻，看到林太玄催促的眼神，赶忙说道：


    “苏先生，您的小妖兽说，它没那么大能耐。”


    希望破灭，本该陷入绝望的人，心境却是毫无波澜。


    林太玄感应到苏夜心念，不由暗自钦佩他的定力。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以前只是竹简上典雅的文字，如今在他心中，有了极为具象的注解。


    “你帮我问问，水浣准备用什么法子逃出去？”苏夜预想被推翻，继续寻找门路。


    哼唧。


    魁斗道：“它说，若是想逃出此地，需得先骗过魔神禁制，然后再融入邪阵，通过与现世的连接，回到真实世界。”


    一阵沉默。


    两位道人仿佛听见了苏夜灵识飞转的声响。


    女道修心中好奇，脑筋这般灵活，识海会不会累到冒烟。


    林太玄感应到师妹想法，讶异望向她。


    没成想在这近乎绝望的困局，她还有胡思乱想的心情。


    ————


    水浣无法指望，打破了苏夜原本的计划。


    唯一能依靠的人，只剩下他自己。


    苏夜起于微末，生性顽皮，拥有特有的市侩气。


    借十方梦域的力量，蒙骗魔神像不难。


    道人和龙犬体表遍撒黑魂玉粉末，亦可融入倒转乾坤的邪阵。


    唯一的难处，在于无法通过洞天与外界的连接，回到真实存在的斗牛城。


    “这里……难道是混沌之地？”苏夜回忆起陌岛主对于灵犀岛的描述，心中暗忖。


    混沌之地究竟是什么？


    没有明确答案。


    “据说仙界也在混沌之地，最早成仙的人，距今已有千万年。


    人间没有混沌之地的记载，可知此事是禁忌……”


    女道修掩住红唇，明眸看向身旁的师兄林太玄，传音道：


    “看了苏道友施为，方知悟性高也不一定是好事。”


    “过慧易夭，可能说的就是很多事只能由过慧者去做……劳心费神，故而不得长久。”林太玄传音回道，


    “苏先生幸得能以剑意入道，否则寿数难长。”


    “有情道，谈何容易？”女道修不由感慨。


    换作任何一个正常的修士，都不会选苏夜这条修仙路。


    太苦。


    只有生性乐观，从不将苦难放在眼里的苏夜，方能承受得住。


    “百……煞……”苏夜将四块石子一字排开，食指在其上缓慢移动，沉吟道，“洞天……现世……”


    魁斗观瞧苏夜，总觉他像曾见过的市井疯子。


    讲话没着没落，难解其意。


    预先知晓他在寻找脱困的法门，再看他这些行为，便觉是天才在迸发灵感。


    凡夫俗子，很难触摸到这种一闪而逝的感觉。


    便如虎鹤常有，但只有一个人，创出了象形拳。


    天地之理固在，而由伏羲氏创出了八卦。


    “……之所以不能离开，在于静止不动。


    洞天不动，现世不动，己身亦不动……”苏夜揉搓指尖，


    “故而要在这静中，创造出一个动。”


    林太玄和女道修目不转睛地看着喃喃自语的苏夜。


    他们心中很清楚，斗牛城的厉害邪阵，几无第二个修士可破。


    哪怕是半仙之躯，都有可能被逆天道禁锢，从而深陷险境。


    带他们脱离困局的，不只是渊博的学识，还有无法揣摩的头脑。


    “有了！”苏夜面上现出笑容。


    水浣发出一阵哼唧声。


    魁斗立马言道：


    “小妖兽说，马上就能离开这魔神洞天了。”


    林太玄抱拳拱手，恭敬问道：


    “苏先生，您是想到了什么法子，可以解脱目今危局？”


    他虽是妙真境修为，却有自知之明。


    凭他的平生所学，不可能从这里出去。只能永世困在洞天，直到身死道消或羽化升仙。


    达者为师。


    纵使苏夜只有归元境，林太玄也愿意虚心请教。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苏夜笑道，


    “吞并它国领土，其下属的民众，亦可作为我之兵卒。”


    林太玄经苏夜提醒，虽是心中明悟，却也知晓以他的乾罡正气，无法驾驭邪力。


    知其法，无法仿其能。


    “贫道对苏先生的剑仙之名，再无疑虑。”林太玄心服口服。


    女道修道：


    “我师兄自恃是修仙天才，平日里从不服人。


    苏道友，你可真是不简单。”


    苏夜心中暗忖道：


    “拥有过人智慧不假，梦域空间才是我的杀手锏。”


    这句话被灵识屏蔽，无法被感知。


    林太玄认输，不再追寻做到苏夜可以做到的事，问道：


    “苏先生，贫道可能助你？”


    苏夜抱拳拱手，笑容绽放：


    “晚辈苏夜，斗胆向前辈借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