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只我一人参与，和两位挚友无关，”郑云是个硬骨头，不肯出卖朋友，


    “你们若是搞诛心之举，我咒你们不得好死，永世无法成仙！”


    皲裂的嘴唇因过于激动而崩裂，鲜红血液从血痂侧方流出，直淌到下巴。


    南莲秀眉轻蹙：


    “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仅凭你口出狂言，本宫便可将你挫骨扬灰！”


    苏夜待南莲警告的话语讲完，抬手阻止她继续讲下去。


    “我不搞诛心之举，也不行株连事宜，”他的声音，比波澜不惊的弱水还要平静，“只是你犯下的罪孽，绝不可能被宽恕。”


    “狐假虎威的杂碎，我呸。”


    “你已经没有了价值，还能有如此气概，不失为一个英豪。


    在你临死前，便让你见见我的手段。”


    郑云面带不屑地瞪视苏夜。


    在他看来，苏夜不过是倚靠南莲上位的小白脸。


    吃着软饭，说着硬话。


    只是不知为何，双手染满鲜血的郑云，竟会因之产生些许恐惧。


    无关于修为高低，纯粹发乎于心……或者更深层次的识海，乃至灵魂……


    苏夜伸出右手，掌心朝下，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向咒印囚笼中的郑云。


    面带笑容，双指向下弯曲。


    郑云正欲嘲讽，忽觉周围景色大变。


    不复有一片死寂的弱水，也没有困锁他的囚笼和锁链。


    低头视之，发觉身穿一袭黑红色锦衣，步云履踩在寸许高的水面。


    尽管并未移动，双脚周围却是泛溢连串涟漪。


    距他五尺之地，身穿蓝白文武袖长衫，白丝绦束发，面带浅笑的苏夜正望着他。


    “郑云，你已无药可救。”苏夜的声音分明很轻，却又在识海中嘹亮回响。


    “有南莲护佑，恶魔铁钩穿骨，老夫尚且动不了你。


    如今独自面对我，与送死无异。”


    郑云疏狂话语尚未散去，便听得一道惊疑之声。


    “是不是很好奇，你的灵气为何无法运转？”对面的苏夜，仍是笑意盎然。


    郑云痛恨他的笑，正如痛恨他的云淡风轻。


    “纵使没有灵气，我也能送你下地狱！”郑云的意识，被强烈煞气反噬。


    七窍中冒出黑烟，分别钻入印堂识海与眼眸。


    魔界有云：眼睛是力量源泉。


    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珠，仿若浸染朱砂，变成了狰狞的猩红。


    现实世界之中，郑云的眼白布满血丝，恶狠狠瞪视苏夜。


    通体冒出躁动黑烟，犹如藤鞭般拍打铁笼，瞬息斩断绑缚手脚的锁链。


    蓬发变白，垂至腰间。


    手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四颗虎牙疯长，探出不再流血的嘴唇。


    “魔化竟是这般有趣。”苏夜轻声低语。


    一座宝塔出现在手掌之上，迎风暴涨至与铁笼等高，镇压意欲挣脱束缚和禁锢的魔化郑云。


    南莲观瞧双眼通红的郑云，不由想起服侍数百年，被称为剑中恶魔的大能。


    他和魔族，真的有关联吗？


    ……


    梦域空间里的郑云，魔化更为彻底。


    指甲疯长至半尺，变作莹白的骨骼。


    遒劲肌肉与之类似，皆是化骨提升强度。


    满溢而出的黑气，充满了邪恶的腐蚀力。


    “这就是教主大人赐予我的力量吗？”郑云的声音，附带回声效果，“……果然够强大。”


    “哪个教主？”


    “你以为是你？白日做梦！”


    “可是黄泉教主？”


    “是又如何？”


    “你的罪孽，又加了一条。”


    “杀掉你这个杂碎，可算不得罪孽。”魔化郑云发出一声嘶吼，瞬息移动至苏夜身前。


    挥舞利爪，意欲将苏夜撕成碎片。


    嗡。


    灵识中突然起了一阵嗡鸣，身体变得千钧般沉重，丝毫动弹不得。


    少时，方又恢复如初。


    本该在他身前的苏夜，立于五尺之外，仍是云淡风轻地瞧着他。


    “你这个装神弄鬼的杂碎，比妖怪还妖。若是留你在世上，还不知要荼害多少人！”魔化郑云的声音，逐渐变得躁动疯狂。


    只这片刻功夫，气息又强大许多。


    相较于宗门修行，千年万载的沉淀，进度可谓飞速。


    魔化郑云收敛声息，悄然瞬身至苏夜身后。


    毫不犹豫地挥舞利爪，裹挟腐蚀力极强的妖力，袭向他的脑袋。


    本该迸溅的红白，却未如期而至。


    猩红眼眸中，看到水纹般变幻的身影。


    利爪挥过之后，复又平静下来。


    “难道……苏夜是杀不死的神？”初时对他神诡难测的恐惧，在种种奇景之下，变作了难以挥去的念头。


    苏夜闭合双眸，凝神感应魔化郑云的心声。


    与妙真境觉醒的灵识感知不同，他能够聆听术法无从遮蔽的本心。


    魔化郑云对他是神明的印象，全无半分怀疑。


    相较于魔化之前，灵智更显薄弱。


    在魔神洞天中，苏夜感悟出“百”的一层含义，乃是恶贯满盈。


    从荒古创世，绵延至今的邪念神通，凝聚而成的恶之真谛。


    此刻的他，又体悟到全新理解。


    “人生百态，七情六欲……喜怒忧思悲恐惊……”苏夜双手负于身后，清朗声音在梦域空间中回响，


    “凡尘苦楚，皆是由此而来。”


    佛道修士，缘何要摒除七情六欲，远遁深山避离因果的缘由，比以往更加清晰。


    睁眼看向足下的清水，倒映出的身形，泛着一圈圈涟漪。


    唯独澄澈眼神，不曾有半点变幻。


    身后一道人不人，魔不魔的高大身影，仍不死心地朝他挥舞利爪。


    攻击穿透魂体，完全无法伤害他分毫。


    “郑云，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可真是个败类。”苏夜斜伸出右手。


    五指张开，一柄黑白分明的五尺长剑，悄然出现在掌握之中。


    魔化郑云感应到浩然剑气。


    本就躁动的心，在梦域空间中彻底狂乱。


    “原来这就是代价。”苏夜呢喃低语。


    敌人已失去灵智，全然无法听闻。


    苏夜长臂舒展，与长剑连成一线，反向挥舞半月弧斩。


    蕴含金光佛力的剑气，顷刻斩断魔化郑云的魂体。


    “啊……”嘶吼中的痛苦犹如潮水，淹没了他的意念。


    魔化郑云脆弱不堪的灵魂，化作斑驳碎块，在此方天地中彻底焚为无形。


    苏夜收回梦境，看着真实世界的郑云。


    伸出食指，轻点他的印堂。


    便似风干多年的古尸，顷刻碎为齑粉，不复存于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