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妖的声音，响彻机关城。


    “城中所有觊觎生命之种的人，本尊给你们七天时间。


    七日之后，片甲不留！”


    齐崖得知真相，并没有情绪崩溃地去找煞妖管和对峙，而是一言不发地回到灵堂。


    拿起竹篓中的纸钱，添进火焰跳动的铜盆。


    “齐少爷，可曾听到方才的全城传音？”陆景轻声询问。


    “听见了。”齐崖的表情木然，机械回答陆景的问题。


    尚未来得及追问，只听得脚步声轻响。


    王老爷子和苏夜踏进灵堂。


    “陆大人，可想了解目今城中的局势？”苏夜主动开言，缓和两人之间的氛围。


    陆景毕竟是三品大员，见惯了朝堂中的妖魔鬼怪。


    互相厌恶，却又不得不同朝为官的境况，时常发生在庙堂之中。


    与仇敌笑脸相迎，对陆景而言，并非难事，轻声道：


    “愿闻其详。”


    苏夜当即将齐府管家管和所做的事，拣重要的信息，讲述给朝廷派出的三位武官。


    陆景不禁皱眉道：


    “那煞妖果能免疫物理攻击？”


    “王老爷子的拳头，能把一座小山轰平。打出万千重拳，仍是未能对那妖邪造成伤害。


    若非免疫攻击，绝难做到此事。”


    “各个击破，方是煞妖夺取生命之种的最佳手段，”陈朝心生疑惑，


    “它怎的会答应苏夜的条件，而不是直接下手杀掉王老爷子和苏夜？”


    “巨子令只是一个载体。”陆景到得此刻，方才把真正有用的信息，透露给两位下属，“想得到令中的生命之种，须得有巨子和神树的认可，方能将其从令中剥离。


    否则，生命之种会自我焚化，以待下一个万年。”


    赵誉得到这个信息，瞬息想通许多事，不由道：


    “如今鲁巨子亡故，岂不是……”


    “他没有死，只是藏起来了。”陆景平静讲出这句话。


    影仍未表明态度，以朝廷阵营的斥候自居。


    陆景得到了许多真实情报。


    “神树和鲁巨子，如今都在神山之中。只要煞妖……”陈朝心生忧虑。


    “生命之种凝聚难，销毁易。”陆景道，“那心机深沉的大妖蛰伏人间数百年，便是想得到这颗万年孕育而成的灵种。


    成功在即，岂会因一时冲动，葬送数百年的机谋。”


    “它迟迟不肯动手，难道是想获得鲁巨子的认可？”赵誉亦是讲出心中推论。


    苏夜安静聆听三位武官的商谈，某些之前未曾想通的事，经他们梳理，有了全新的认知。


    煞妖心性沉稳，付出颇多，目的是想获得超乎寻常的回报。


    若能融合生命之种的力量，补足最后的短板，便可晋升人间无敌体。


    他的野心和渴望，绝不止于此。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那妖物得到生命之种。”陆景推出了相同答案，“若它成为最终的赢家，将会酿制无法挽回的人间浩劫。”


    当朝为官，在私人恩怨之外，终归还是有为天下苍生计的本心。


    平时潜藏在权力斗争之下，逢着大敌当前的局面，再度浮出水面。


    “这么说……陆大人愿意与苏某合作了？”


    “你我皆为大乾子民，此刻妖煞当前，自然是要暂时放下干戈，全力应对此劫。”


    ……


    沈庄和陈清雪也来到了灵堂。


    “陆大人，世事无常，”沈庄浅笑道，“雨中针锋相对的宿敌，还会在雨中和解。”


    瓢泼大雨伴着雷鸣电闪，与沈庄的话音一同落下。


    “沈道长，你也有不得不留在机关城的理由。只要生命之种尚在，我等明知是死局，也要一头扎进去。”陆景终归是朝堂中人，该有的圆滑，并不比他人少。


    “贫道跟陆大人，竟能成一根绳上的蚂蚱，”沈庄道，“除了天命难违，不知该如何解释。”


    始终从旁静听的齐珏，抱拳拱手道：


    “不成想齐府出了这等丑事。在下才疏学浅，没能耐替父亲报仇，在此恳请几位先生，戮力同心诛除此妖。”


    沈庄道：“正如陆大人所言，此行来机关城的人，都有必须得到生命之种的理由。


    没有人会退让，坐视灵宝落入他人之手。


    不需齐道友劳心，我等亦会尽力。”


    “那煞妖厉害得紧，”齐珏道，“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向老夫开口。”


    “这就要问苏道友了。”沈庄转头看向苏夜，“他帮我们争取到了七天的缓和时间，定是有所图谋。


    此番是生是死，就看这计策能不能成了。”


    “陆大人，鄙人想借影的力量，不知您意下如何？”苏夜问陆景。


    “影只是随行，并不隶属于本官。只要她同意，我没有意见。”


    影不知何时，坐在了房梁之上，翘着二郎腿，慵懒道：“妾身很好奇：苏剑仙的威名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慧心。


    千载难逢的机会，岂容错过？”


    “沈前辈和陆大人，你们是想各自为战，还是参与在下的计划？”


    “对战强敌，分不如和。但凡有用得着贫道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沈庄与苏夜之间，并无仇怨。


    他也想瞧瞧，苏夜打算如何对付能力极其强悍的煞妖。


    “陆大人呢？”苏夜转头看向陆景。


    他身后的两位武官，互相递了个眼神。


    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无奈。


    “陛下提拔本官时，曾对我寄予厚望。他说要以黎民百姓为重，不可姑息养奸。”陆景道，“可是朝局深似海，非我一人之力可解，不免深陷其中。


    目今生死纷争，反倒可以抛却那些杂念。


    本官再以镇妖师身份，助苏教主一回。”


    “龙宫的敖澈，已与在下分属同一阵营。所有人团结一心，定能诛除那居心不良的大妖。”苏夜明知煞妖可感知他们的一举一动，仍是讲出这番话。


    “别忘了，还有老夫。”王老爷子缓慢开口，雄浑声音中略带几分沙哑。


    “苏教主，您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哪怕拼上这条性命，我也会帮您做到。”齐崖站起身形，通红的眼眸中满是决绝。


    苏夜看着仿佛一夜间长大的齐崖，在憔悴和失神之外，看到了问道的意志。


    “齐少爷，你在这场生死斗中，可是主力大将。”苏夜郑重道，“我们所有人的性命，都要靠你了。”


    人的感情，不会轻易消散。


    妖族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