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嗓音在不大的殿内回荡，注视着眼前女子，虚影收敛笑意，片刻后，依然笑了出来。
“被你看出来了？”
“不错。”
慕婉清点了点头继续道。
“第一局是向我展示，天道恒存这四个字，而第二局，却是无时无刻地在告诉我，
世间所有生灵，都有其存在的道理，不应该偏向于某种单一的族群，是吗？”
“这个回答甚合我意，没想到最棒的传人会在几千年后才出现，不错，你猜得没有半分误差。”
“为什么？”
她目光微凝，面上的寒霜稍稍褪去了一些。
“道家生于天地，受之万灵，若对自己的根源都能敌视，何谈大道？”
“可不还有很多的道家修士飞升成仙了吗？”
“飞升？成仙？哈哈哈哈。”
此话一出，男子顿时大笑了起来，甚至那虚幻的双手都因此有些颤抖。
慕婉清皱了皱眉，有些不解，但没有选择开口，因为她知道，眼前人会给出答案。
“什么叫飞升？不还是在这片寰宇内，什么叫仙？不过是一群强大些的生灵罢了，真正的仙人，那是能超脱九天，游历于星辰之间的存在。”
“你做不到吗？”
“我，也不行。”
闻言，男子似感慨，似遗憾。
“若是继续修行下去，或许有机会吧，可惜，我早已经死去。”
话落，他脸上的惆怅立马收起，旋即面色柔和地望着下方的女子，眼中带着点点希冀之色。
“但是你，有这种可能，超脱于世间，成为真正的仙人。”
真正的仙人？慕婉清没有经历过上古，对于这样的存在，就连想象都是奢望。
但很奇怪的是，若是以前知晓这番话，她哪怕没有表露出来，心中也定然会大喜。
可现在，似乎自己多了一些牵挂。
目光缓缓移到了那玉石镜面上，其中倒映出洛千尘的身影，他闭目倒在地上，也不知是生是死。
男子察觉到了这束，微微一笑。
“不用紧张，他所处的地方，时间流逝与我们不同，就比如你所进入的幻境，里面一年，外界一天。”
“多谢前辈。”
听到这终于传来的感谢声，男子脸上的笑意更甚。
“你个女娃娃，要听得一声谢可真不容易，去吧，还有最后一局，也是最为关键的一局，而他们都是倒在了这里。”
话落，他双手化出一道道复杂纹路，开始结印。
随着印记越来越繁琐，慕婉清脚下的阵纹再次亮起微光，只不过比起前两次，黯淡了许多。
随着一声提醒，柔和的幽色将女子包裹在其中，一同消失。
“这一局，只能靠你自己，答案也只有你自己知道，方知本心，大道可成...”
话语慢慢在耳旁回荡，慕婉清的意识也随之沉了下去。
虚无，比起之前的秀丽风景，此地只有虚无，仿佛处于一个绝对静止的空间，无论如何，都得不到回应。
正当她疑惑会出现什么的时候，一道身影自前方走来。
衣着，容貌皆与自己并无二致，只是飘荡在周围的那股子寒意，与如今的自己天壤之别。
“你来了。”
冰冷至极的嗓音响起，这是另一个自己。
“来了。”
慕婉清淡淡地点了点头。
简单的两句交流后，此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因她骨子的性格本就是如此，也该是如此。
对一切都那么淡漠，才是本该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性子。
可在遇到了鹤道人就已经产生了变化，从小的引导，同门师弟师妹的相处，再加上后来遇到的人，比如那个他。
无时无刻不在改变着自己。
而现在，眼前这个慕婉清，或许是自己的另一种未来，但并不是所期盼的未来。
“你本不该如此。”
似乎是发现她没有交流的性质，另一个慕婉清率先揭开了话题。
“你是多年难遇的道家天才，本应该醉心于大道，不染一丝世间尘埃，可现在，却被污染了。”
“师长之情，宗门之情，友人之情，还有男女之情，都不属于你，何必苦苦追寻。”
静立在原地，微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慕婉清眸子里满是清澈，此刻，居然散发出令人不可直视的光芒。
“我本就生于此间天地，这世间种种也是一种道，我超脱不得，你也不可能超脱。”
“可现在，我站在你面前，就是答案。”
听闻另一个自己如此笃定，她那白玉般的俏脸上，罕见地露出俏皮笑意。
“那我站在这里，也未尝不是一种答案。”
“修道，就该压抑本我，放下所有，放下一切，只有道，才为真实。”
“你那不叫道。”
听到这话，慕婉清一愣，忽然脑海里想起了很久以前，救治洛千尘时的场景，在心里至今仍未忘却。
“仙子姐姐，听说你是道家修士，那修道是不是有很多规矩啊。”
“道家修士，穷极一生也只是追寻大道，其他的无足挂齿。”
“这么重要？”
幼时的洛千尘躺在玉床上，不能自由活动，但嘴上却一直没有停过。
“道家修士不应该是那种什么都不在乎，清静无为的性子吗？”
“我们追求的便是这般。”
“可你刚才说了自己一辈子都是为了大道，这样看来不就有了目标吗？”
想起了那张疑惑的小脸，慕婉清不由莞尔。
当时的自己，只把他看作一个孩子，对于这些话，也没有争辩，更没有放在心上。
可到了如今，回过头来，似乎是走入了一个误区。
抬起眼眸，注视着眼前的自己，轻声答道。
“世间大道千万条，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于我而言，却也是错的。
路在自己脚下，我走过的，即是道。”
“想不到因为这些无用之物，你居然也学会了诡辩？”
慕婉清摇了摇头，缓缓闭眼。
“清静无为不代表舍弃情感，追寻大道不代表舍弃本我，觉得错也罢，对也好，那也不过是你的道，不是我的道。”
随着话语声落下，面前的另一个‘慕婉清’浑身逐渐开始变得虚幻起来，最后归于虚无。
而她却是盘坐于其上，进入了入定状态。
外界，这发生的一切尽数收进了虚影男子的眼底，包括慕婉清与自己辩论之时，都在其注视下。
此时他的脸上绽放出千年来，最为畅快的笑容。
只因这个回答就是自己心中所想，且比自己更加完美。
“嗯，果然能进入天人合一状态，不是因为巧合，她自身的资质也足够出色，终于还是找到了啊。”
感叹了几句话，目光忽然移向了镜面，脸上的笑意敛去，思虑片刻，旋即施展起道法，将洛千尘的身躯，自其中直接搬了出来。
“可这丫头选道侣的眼光不行啊，这等外乡人终究是个祸害，该怎么办呢？”
望着这个年轻男子，他陷入了两难。
看慕婉清的样子，明显已经对其情根深种，若是强行抹去，那道心估计也就碎了。
可若是留下来，难保未来不会再次掀起灾祸。
就在这时，一声轻笑自洛千尘口中传来。
“没想到一个老前辈居然会乘人之危暗算晚辈，果然年龄越大，脸皮也就越厚。”
男子闻声，眉头一皱。
“你是什么人，出来。”
“稍等一下。”
话落，自洛千尘体内，缓缓出现了一道虚影，其身躯的浓郁程度，比起男子还是有很大的不足。
这人便是萧谦，他被杀意所惊动，只得出来顶上。
“你也是亡者？”
“什么亡者，说得真难听，不就是死人嘛，不过我这样可不算哦。”
“你为什么会在他的体内？”
话音刚落，男子却见对方满脸鄙夷地看着自己。
“你不是道家修士，不知道自己看？”
“你...”
千年来，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呛自己，不过他也是第一次瞧见这般特殊的情况，不想与萧谦置气。
旋即放出神识感知，可这一看不要紧，整个人都愣住了。
“一体双魂？而且是不同世界的双魂？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说白了，还是你们的文化水平太低了，这都能够大惊小怪。”
“不，不对，那这么说，外乡人，其实是你，不是这小子？”
“废话，要真是那小子，他会这么蠢？”
望着那白袍人脸上的神情，饶是活了许久岁月的虚影男子，也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好。
“怎么，想除掉我？”
“不错，虽然你与他互为一体，但外乡人的危害太大，我不能再让相似的事情发生。”
“相似？什么相似？”
萧谦看着突然杀气腾腾的男人，有些困惑，这人哪来的这么大怨气？
然而对方却选择了沉默，这让他有些无奈了。
怎么这里的人，除了动手就是动手，就没有几个能好好动脑子的，刚才自己还挺欣赏这人，没想到也是个莽夫。
“我虽然是外乡人，但这小子，可实打实的是你们世界的，你确定真的要下手？”
虽然是一番蹩脚的危险，但还是取得了效果。
“阁下想必生前也是个人物，如此拙劣的威胁，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我有你大爷。”
萧谦气急之下，直接开骂，可谁曾想。
“我大爷与你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