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淤泥下的莲藕


    明明林夏和谢齐这两个陌生人都在，菲利普上将只是跟碧琪说话。


    进门后，碧琪就像只蝴蝶般飞扑到菲利普上将身边，脸上带着撒娇的神色。


    “雷纳德带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有呢，打算带他们见完您再吃。”


    父女二人看起来很亲热，林夏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这位就是莱昂拜托我派人去救的人吧？”


    明明早就看到了林夏，而且他的资料早就被查看过，菲利普上将还是这么说。


    “您好，罗斯上将，我是林夏，这位……是我的人形卡，谢齐。”


    林夏努力忽视落在身上极具压迫感的视线，向前迈了一步，主动介绍道。


    在他说前半句时，菲利普上将还没什么反应，直到因为林夏手臂滑动的方向让他注意到谢齐后，菲利普上将的眉毛一动。


    “人形卡……”


    碧琪知道父亲在想什么，主动道：“是的，他就是林夏的人形卡，至于为什么进来这里后还可以出来……”


    她看了眼谢齐的方向，“我也不太清楚。”


    “这么看来，莱昂对你如此关注也是有原因的。”


    其实在雷纳德把人带回后，就可以直接让莱昂派人来接，只是他对能让莱昂破例向自己借人的人有些好奇，这才嘱咐雷纳德先把人带回来看看。


    眼下对林夏这个人虽然没看出什么稀奇的，但卡牌竟然可以免受秩序之环限制，光是这一点，要是让另两个上将知道，肯定也忍不住想要探究一番。


    只是菲利普本人并不在意这些，看过后就准备联系莱昂，让他来接人。


    看出父亲不想多说，碧琪用眼神示意林夏后说：“那我们就出去吃饭了，爸爸你也不要忙太久， 要早点儿回家啊。”


    “哈哈，我知道了，你就是爱操心。”


    林夏也没想到这次见面这么简短，除了自我介绍，他还什么都没说就要结束了。


    他心里倒是松了口气，还生怕对方真要问他些什么。


    但就在菲利普上将挥挥手，表示自己要工作了，林夏快要迈出的步伐顿时一停。


    “哎呀，这可不是我期待的会面呢。”


    菲利普上将眉头紧皱，这才将注意落到那张人形卡身上。


    与碧琪和雷纳德不同，就算是看过一些有关于谢齐的视频，他也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谢齐越过林夏，本来极低的存在感突然如黑暗中的萤火，逐渐变为熊熊火焰。


    “！”


    菲利普上将瞳孔紧缩，浑身肌肉紧绷。


    皮鞋踩在地毯上，明明没有任何声音，但在菲利普上将的看来，却如一头苏醒的雄狮，咧着满是尖锐牙齿的嘴在无声怒吼。


    有多久了？


    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威慑感？


    自从成为联邦三大将之一，菲利普再很少从其他两人之外的人身上感受到这股气势了。


    谢齐走到书桌前，双手撑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地位尊贵的上将。


    “您知道我们是从哪里来的吗？”


    不等菲利普回答，谢齐就继续道：“无路街，也就是俗称的黑街，想必身为联邦大将，您对于黑街应该极为了解。”


    他笑了笑，“我们刚刚才毁了黑街的地下拍卖会，这场拍卖会可真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拍卖品都是人形卡，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到的这么多。”


    菲利普听着谢齐的话，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如果你是想说让我截断人形卡的交易渠道，我可以尽我所能地去联系相关部门，毕竟他们也都是联邦公民，不能放任他们不管，只是这不属于军方负责范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问题……”


    “停！”


    谢齐左手指尖抵着右手掌心，“我的意思可不是这个，上将先生误解我了。”


    顺势双手指尖相抵，做出了一个小房子的样子。


    “我的意思是，拍卖会上的客人们，他们每个人的身份和财力都不低啊，应该都是在联邦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只是却出现在被联邦视为违法的黑街的地下拍卖会上，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对于联邦的名声可是很大的打击。”


    “可是你有证据吗？”菲利普面色不变。


    对于谢齐说的这些事，他自然不会没有耳闻。


    要知道虽然联邦实行政党制，没有世俗意义上的贵族，但只要他们想要，就可以享受到不输于贵族的财富和权力。


    甚至于菲利普自身都属于这个阶层，即便他本人和孩子对这些东西都不感兴趣，也阻止不了其他人那么做。


    黑街一开始只是一些被联邦遗弃之人所成立的容身之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黑街渐渐发展壮大，还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制度，跟联邦的关系也从敌对转为了共处，只是不会放在台面上说。


    之后，黑街的各种娱乐手段，也为他们招揽了许多想要放纵的权贵人士，到了现在都已经成为上层人之间的共识。


    菲利普以为谢齐是想用这件事来获得好处，但他真的太天真了。


    即使对方有所谓的证据，联邦也能让他发不出来。


    “证据啊，那自然是没有的，想必那些人也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谢齐耸耸肩，根本不在意菲利普的态度。


    菲利普早就猜到这一点，对于这场谈话感到不耐烦。


    “既然这样，那就请你们出去吧，我会让雷纳德送你们走……”


    “可是，您就不担心碧琪小姐吗？”


    “……”


    菲利普揉着眉心的手一顿，眼皮一抬，凌厉的眼神似乎要将谢齐盯穿。


    “你什么意思？”


    碧琪待在一边，没料到还有自己的事，疑惑地左右看看。


    “看到您刚才的态度，您应该没有跟那些人同流合污吧？但是呢，在一滩淤泥里，想做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您想过，一旦莲花凋落，根底下雪白的莲藕，是会被淤泥吞没的。”


    谢齐轻声细语，就像在用话语画一张画。


    “刚刚我们遇见了霍克少校，看他的样子，貌似对碧琪小姐势在必得，您说，他是为什么有这个自信呢？”


    碧琪看着父亲因为谢齐的话而青筋直冒，手都搅在一起。


    “碧琪，他说的是真的吗？”


    “啊……这个……”


    碧琪紧张地眨眨眼，犹豫该不该说出来。


    其实霍克这么对她已经不是一两次了，从最开始被冒犯的时候，她还想让父亲帮她出头，却听到有人说起斯特林和另一位上将对父亲的排挤，要是因为自己，让父亲跟斯特林上将撕破脸，那父亲的处境一定会更加糟糕。


    因此她只好忍耐，就算对霍克厌恶至极，也只能无视他，假装自己不在意。


    可明明只是第一次见到霍克，在听说了对方身份后，却马上就意识到他的背景和态度所暗含的信息，并且还及时提出用来动摇菲利普上将。


    林夏站在一边，眼睛微微闪着光。


    菲利普上将也是心里复杂，他没想到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碧琪竟然受了这么大委屈。


    他妻子在碧琪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之后因为他工作忙，跟碧琪的相处也不多，但每次看到碧琪时，女儿总是会扬着开心的笑脸，从来没抱怨过自己。


    菲利普用手掌挡住脸，然后抹了一把。


    “碧琪，抱歉，我竟然一直没发现这件事，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让他出现在你面前的。”


    碧琪想说自己没关系，可莫名的，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嗓子像是哽住了。


    清脆的敲击声将两人注意力拉回。


    “虽然不想打扰你们父女交心，但是，菲利普上将，您刚才说的话，真的能兑现吗？”


    “什么意思？”


    “那位霍克少校既然敢这么做，就说明在他看来，即便是冒犯碧琪小姐后，间接得罪了您，也并没有什么严重后果，您想要惩罚他，肯定需要跟斯特林上将交涉吧？您有把握能因为这样没有证据的事，让斯特林少校放弃自己的左膀右臂吗？”


    从刚才雷纳德对于霍克的介绍能看出，霍克少校对于斯特林来说，应该就像是雷纳德对菲利普上将，这种得力的部下可不是那么好培养的，要不也不会在霍克闯了祸后还继续把他留在身边。


    对待这种人物，如果拿不出足够的利益，可以抵消失去霍克所带来的损失，那所谓的承诺也就是一纸空谈。


    “……？”


    碧琪愣住了，本来得到父亲的安抚后她就安心了，父亲在她眼中就是无所不能的，以往不说只是不想给他添麻烦，但她从没想过会有什么是父亲也没法办到的。


    “我很感谢你能将这件事告诉我，但关于如何跟斯特林交涉，就不是你该管的事了。”


    谢齐听到菲利普拒绝的话，没有生气，反而轻轻一笑。


    “我也没有想要插手的意思，只是觉得碧琪小姐很可怜，也许很快就要从一个万众瞩目的大小姐，变成权贵之间的玩物了。”


    “！”


    砰——


    眼前的桌面破了个大洞，林夏站在远处，看到菲利普上将手臂肌肉涌动，收回手后，用极为狠厉的眼神盯着谢齐。


    “碧琪，你先出去，我有事要与这位先生谈。”


    “爸爸……”


    “出去吧。”


    “……好的。”


    房门再一次被打开，这里的隔音很好，门外看守的雷纳德并没有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在看到只有碧琪出来后，疑惑地看着她。


    “那两人呢？还在里面？”


    “对，爸爸说有事要跟他们谈，让我先出来等等。”


    脱离了里面那紧张的气氛，碧琪不由地松了口气。


    “发生了什么吗？你看起来很累？”


    其实雷纳德和碧琪接触不多，少数几次见面也没说过几句话，这还是两人头一次相处这么久。


    “啊，就是有些担心爸爸，刚才他生气了，还把桌子砸碎……”


    “什么？上将吗？”


    雷纳德不敢置信，他都多久没见过上将生气了，貌似从自己到他手下以来就没见过吧？


    就算是被其他两位上将当面挑衅，菲利普上将也只是笑笑，外人可都把他当做老好人的。


    要说三位上将的立场都不同，跟其他两人激进的态度相比，仿佛什么都行，总是置身事外的菲利普上将是公认的中立派。


    其他两方都想拉拢他成为自己人，却又防备被另一人笼络去，这就造成菲利普上将的位置很尴尬，跟谁都不能亲近，但也不会跟别人作对。


    雷纳德其实也看出菲利普上将的处境像在走钢丝，在和平的时候倒无所谓，可一旦出了什么大事，所谓的中立派总是会被第一个献祭。


    他觉得上将自己应该也意识到这一点，最近几年，联邦上层的各种动作不停，与其他大公司的关系也越发紧张，这一切都预示着变故即将来临。


    在这种时候出现了特殊的人形卡，并且还引动各方势力追逐，或许在这种时候，上将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看到碧琪担忧的脸庞，雷纳德绞尽脑汁道：“别担心，要相信上将。”


    碧琪被这句话说得一愣，噗嗤一声笑出来。


    “嗯！”


    两人之间气氛融洽，屋内却截然相反。


    林夏有些羡慕碧琪能出去，那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他在这里简直格格不入。


    “上将是生气了？是因为什么呢？我不过是说了些实话，虽然现在不会，那不久的将来，到底会不会那样呢？”


    谢齐用手拍掉沾在身上的灰尘，眼睛在菲利普身后的各种荣誉勋章上扫过。


    “你到底想做什么？难道是别人派你们来说服我的吗？”


    菲利普脑子里快速回想能干出这种事的人选，但他们是如何得知自己会把眼前这两人带来的，难道是有内鬼？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别人是谁，但我认为，没有第二个人能比我开出的条件更好。”


    “你的意思是你们身后没有其他人？”


    菲利普道：“你以为我会相信这么离谱的……”


    “菲利普先生，您这个上将的位置坐的不太稳吧？难道您就不想成为联邦唯一的上将，乃至于成为手掌实权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