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阮被她娘领着回了房间。


    她娘坐到床头上要看她胸口的挨的那下，温阮不适应和长辈有这么亲近的动作，拦住了她娘伸过来的手。


    她娘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看她退了烧，眉眼间的担忧才化开。


    风透过塑料膜封的窗子。


    吹进了房间，吹散了她娘发顶的银发，温阮看的心里酸涩。


    “这窗子我早说让你爹去街上买一块你大伯家那种高级的玻璃，透明又防风，你爹抠抠搜搜的不舍得，这下好了，把你冻病了，还有根生甜甜，非闹着睡你屋，他俩睡觉就是驴拉磨不安生，今晚让他俩睡水生屋里。”


    “娘，我没事儿的，我给你顶嘴，你能不能不要生我的气。”


    温阮抱着她的娘胳膊撒娇。


    她刚刚也是气头上。


    其实她知道，她娘是为她好，只是处理方式不太好。


    “世上只有狠心的儿女，没有记仇的爹娘，你能有自己的主意，我自然是开心的，只不过...你要给娘一点儿适应的时间，你....对家栋...是真的没有想法吗？”


    她记得闺女结婚前还是很喜欢家栋的。


    “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娘，你以后别再替我做决定了，现在村里闲话传的更难听了，别说根生和甜甜了，你要是再撮合我和孙家栋，估计连我都没脸出门了。”


    “也好，家栋这孩子....哎。”


    林欣荣在心里已经把孙家栋划出了女婿备选，她想到丈夫那天的话，欲言又止。


    今天一大早她看见那几堆摆的整整齐齐的玉米，就觉得这个年轻人还算可以.


    这一天相处下来，有钱有人脉，又踏实能干，她本来还遗憾，这么好年轻人，可惜是个打媳妇的。


    现在既然解除了误会，她倒是没什么顾忌了。


    “闺女，娘有个法子，能让你既能陪着爹娘，又不会被村里说闲话，也不用嫁给家栋。”


    “什么法子。”


    听完以后，她就被劳动妇女们的奇思妙想惊呆了。


    “能生个孩子最好，以后就有了长期饭票，而且女婿长得不错，孩子也不会丑....”


    她娘絮絮叨叨的说着，温阮听得都有些困了，她本就高烧刚退下去，又吃了药。


    “娘，您刚都答应了，让我自己做决定的。”温阮抱着她娘的胳膊撒了撒娇。


    “行，你还病着，快收拾收拾睡吧，今天让你小弟小妹睡水生房间，吃饭了没，要不要娘给你做点儿吃的。”


    温阮好说歹说才把她娘哄了出去。


    江城是脑子有病，才会当这种冤大头。


    林欣荣开门出来看见女婿已经端坐在堂屋的小马扎上。


    那身板窝在那里真是委屈他了，心里暗暗下决心，等这回的粮食钱下来，去打个几个像样的凳子。


    “娘。”


    江城听见开门的声音，立刻站起身，至少这个家已经开始接受他了。


    林欣荣尴尬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她的那些话，女婿有没有听见，家里就这么大的点儿地方，说不定就听见了。


    “刚刚我说的话...你听见没。”


    林欣荣向来是有话就说，不喜欢藏着掖着的去猜。


    太累人。


    “听见了娘。”


    “那你觉得......怎么样？”


    “不用逼她生孩子，我以后每个月工资都寄回来，等阮阮愿意跟我走了，我再把她接走。”


    江城言辞诚恳。


    他声音洪亮，房子的隔音不好，她肯定能听见。


    之前阮阮说过，不想生孩子，太疼，生了又显老。


    他自然是不愿意和她两地分开的，两个人不住在一起，日子久了，她对自己就更没有感情。


    加上孙家栋.....他心里更没谱了。


    但再怎么说，也比离婚要好。


    总要一步一步来。


    “好好好，娘看出来，你是个好孩子，安心住下吧，快去睡吧昂。”


    江城已经做好了睡车里的准备，猛然被允许进了屋，神色难掩激动，连语气都轻快了起来。


    “娘也早睡。”


    江城看着温母进了房间，才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进去。


    房间未熄灯。


    灯的开关就在床头，她没关，是不是代表赞同他的话。


    大红色的被子里，露出她那张娇艳欲滴的小脸，这才几天小脸瘦的尖下巴都出来了，下午他哄着，她才吃了个苹果，也没吃饭。


    他坐在床沿上，俯身帮她将额前的碎发拨开，细细的端详了许久。


    她睡着的样子很是乖巧，像是个小孩子，只看着她的睡颜，也能想象到她开心的样子，发脾气的样子，让他心里泛起层层的涟漪。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有了家，有了牵挂。


    他自记事起，就和大伯生活在一起，他童年时期所有的记忆都在大伯家，可所有人都告诉他，那里不是他的家，他的家在丰城。


    等他回了丰城，他妈又常常把他像他大伯，不像她和她爸的孩子挂在嘴边。


    他爸把他送去当兵的时候他才十五岁，和他同龄的战友经常想家想的躲在被窝里哭，他都不知道有什么可想的，更多的是他不知道哪里才是他的家。


    每个士兵打电话的时间有配额，每个月可以打几分钟，他的配额一般都是让给了同宿舍的。


    只有偶尔他爸会特意打电话过来问他，参与了几次战斗，有没有冲在最前面，有没有立功。


    家对他而言，就是个需要立功了才能得到表扬的地方。


    当兵的头五年，他没休过假。


    二十岁那年除夕夜回来，他紧张无措，他爸妈对他更是紧张，像是对待客人一样把他迎回了家。


    那晚下着大雪，他站在自家院子里，看着客厅里他妈和苏暖暖坐在一起讨论毛衣样式，他爸和江缓坐在一起下象棋。


    那一瞬间他清楚的感受到，他没有家。


    就像他现在看着他媳妇，清楚的感受到自己有了家。


    他胳膊撑在她的侧边，就这么躺着静静地看着她。


    风透过窗子吹到了床上，他感受到了淡淡的凉意。


    山里的秋天已经有些冷了，这房子太旧了。


    他休假时间剩的不到十天，他已经申请过一个月的延长假，部队看在他这几年没休过假的特殊情况，特批他可以预支假期。


    再申请部队里也不会批了。


    而且他明年也没有假了。


    以他对她的了解，短短几天，她是不会跟他走的。


    但他不想阮阮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他盘算着如何在农忙时期，再找来专业的人给她家盖房子。


    这一想就出了神，手不自觉的就覆上了她的脸颊，指腹缓缓的摩挲着她细嫩的皮肤。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她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