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诗魔（二）


    当！


    一声脆响之后，元奉颤抖的双手终于无法再握紧酒杯，落在地上摔成无数碎片，嘴角微微渗出一丝血迹。


    如今元奉年岁已过六旬，饱经风霜后才被举世冠以文学泰斗之虚名，这等人物必然是心志坚定，不为外物打动，然而在听到从高敬口中转述陈庆文所作的诗词之后，便心神再也不稳，嘴中腥味甘甜，差点当众喷出鲜血。


    但他还是忍了下来，到了他年纪与地位，脸皮不能不要。


    回想在陈庆文初到开封，来到白鹿书院时的场景，自己也曾与陈庆文深切交流过，本想着心怀大义，为天下黎民百姓谋福祉，但到了现在，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落下个欺压新秀的千古骂名。


    一想到这里，元奉更是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想不通，为何如此惊世之人会杀害自己的孙儿。


    别说是元吉，就连他徒有虚名的“敬山先生”，也是感到羞愧难当。


    与此同时，大家皆是偷偷侧目看向元奉。


    他们知道，今天在整个文人圈子要出现一位天人了。


    陈庆文的名声，将在不久的将来，传遍整个大金，甚至是赵宋。


    安静，一片安静。


    场上唯有陈庆文还在接连不断地喘息，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停止了这次疯狂的演奏，但在座的文人皆是还未从情绪之中反应过来，不知换了多少次的抄书下人，此时忽然醒了过来，顿感手腕酸胀，看样子没有十天半月是无法再次提笔了。


    陈庆文满脸通红，眼神凌厉地再次饮了一口酒水，推开高敬径直走到元奉面前。


    他摇了摇头，虽是音调较低，但周围人也听得真切。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噗！


    在场之人，唯有元奉与高敬能够听懂陈庆文这句诗所言何意。


    满是讥讽的意味但元奉却无可反驳，胸口处郁结的气息终于抑制不住，喷了出来。


    鲜血的腥臭混杂着酒水的清香，仿佛给陈庆文披上了一层神秘面纱。


    此时此刻，在众人眼中陈庆文就是一个魔鬼，他的诗词能够影响人的心智。


    而见到被气得吐血的元奉之后，郭忧这位弟子也是开始变得疯狂地嘶吼起来。


    “魔鬼，你是诗魔，是我心中梦魇！府尹快快拿下此人，他会杀了我们！”


    郭忧失魂落魄的模样令其余众人皆是心惊胆战，以往潇洒俊逸之人在陈庆文面前也落得如此狼狈下场。


    这也在侧面表现出他们对陈庆文的诗气才华早已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不论元奉有如何高的名望，但在这一刻，仿佛也成了众人的一场笑话。


    兰亭诗会，在场的也近乎都是文人墨客，哪怕完颜宗弼加上斡勒巴谆二人的联合封杀，也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今日之事怕是要成就此子了……”


    斡勒巴谆低声说道，他并不精通诗词歌赋，但也能从众人震惊的表情中读懂一些东西。


    此言一出，斡勒巴谆眼神中的杀意不加掩饰地爆发出来。


    一个赵宋派来的书生，本就是作为弃子一般的存在，委实没想到还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能量出来。


    但是，他不能现在就杀了陈庆文，因为他还要脸面。


    于是他叫来巴尔赞，低声说了几句之后，便坐在原地，冷冷地看着陈庆文。


    此时，也无人再提什么抄袭一事，相信以陈庆文的才华，完全不需要抄袭，那显然元奉是在说谎，想要以敬山先生的名望强行打压这位后起之秀。


    失望、怜悯、鄙夷等等，目光交织集中在元奉身上。


    这位一代名臣，文学泰斗，居然临老的时候失了功德，与后生争名逐利，一生清誉毁于一旦。


    郭忧倒在地上，见斡勒巴谆没有过多反应，便对着陈庆文咆哮道：


    “既然有如此才华，又为何不早些言说，让我等当众丢了脸面，你可知道这兰亭诗会的事情日后必然传于天下，你是不是想让我们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陈庆文摇晃着脑袋，好似嗤笑道：“诗词本就用以抒怀，陶冶情操，又不是拿来争名逐利，为何要早些告诉你们？”


    这话说得好生无耻。


    今晚陈庆文以一己之力压制全部到场的文人书生，还说什么不是争名逐利？若是这般言辞，这兰亭诗会无非就是一场笑话罢了！


    陈庆文似笑非笑，转头看向脸色惨白的元奉，忽然一个侧身扑在了巴尔赞的身上。


    巴尔赞立刻皱起眉头，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他谨慎地看了一眼斡勒巴谆，得到授意之后便换了一副谄媚的笑容说道：“先生喝多了？”


    然而陈庆文却是俯在巴尔赞的耳边低语，旋即惊得巴尔赞的后背一身冷汗。


    就在巴尔赞愣神之际，他忽的抽出巴尔赞腰间的朴刀，朗声说道：


    “敬山先生，你的先师可还有诗词未曾流传于世？若是还有，那我今夜便一直吟诗，将梦中他人赠的诗词尽数诵出，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的脸皮厚，还是我的诗词够多！”


    “你！”


    一口气没有上来，元奉双眼一翻径直倒了下去。


    “敬山先生！”


    众人见状乱作一团，就连外面的完颜宗弼也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快去叫大夫，先救人！”完颜宗弼大喝道。


    事态紧急，容不得他多想。


    若是元奉在他的面前出了事情，他回朝之后也无法向陛下交代。


    “这么多人，怎么救？！”


    忽然一名手下呼喊道。


    这时完颜宗弼也开始反应过来，见到一地被陈庆文的诗词影响地吐血的书生，额上冒出冷汗。


    完颜宗弼咬咬牙，对那个手下踹了一脚，怒喝道：


    “那也要救人，将那些府衙外的守卫调回来！”


    “是！”


    交代完事情，完颜宗弼看着这满地失神的文人，他抬眼对着大厅之内的那个被称为“诗魔”的青年书生，感到一阵后怕。


    他使劲晃了晃脑袋，堂堂大金将军又怎会怕一个书生？


    然而就在此时，巴尔赞慌张地冲了出来，对完颜宗弼大喊道：“将军，外面守军不能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