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疯男人
梅洛维在这辆火车上度过了漫长的两天两夜，直到星期天早晨时，开向斯德省的火车才缓缓停下。
这两天的火车旅途让他身心俱疲，度日如年，不是因为在火车上过的不好。
而是因为生活过得太好了。
吃喝穿住，都有豪华奢侈的服务，这让习惯了平常生活的梅洛维很不适应，干什么都有侍者、礼仪官和女佣的服务，连换衣服、沐浴都有人来服侍。
受不了的梅洛维直接把这些人赶去伊恩那里，他倒是丝毫不在乎，每天带着那些身上没穿几件衣服的女孩们天天在自己的卧室里大被同眠，或者出来跳舞、游泳、品酒，如果不是车厢面积所限，梅洛维怀疑伊恩还打算来个赛马、高尔夫之类的贵族运动。
直到车厢外剧烈的鸣笛声响起，行驶的火车缓缓停下，以及车厢外传来列车长那熟悉的谄媚声音，梅洛维才知道两人已经来到了目的地。
“砰。”
梅洛维一脚踹到伊恩的卧室门，喊道：“我们到目的地了。”
屋里没动静。
“砰。”
梅洛维又踹了一脚。
“嗯？”
里面传来伊恩迷茫而有些疲惫的声音。
“我们到了。”
梅洛维脑门上的青筋抽搐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心中的怒火。
“嗷，好的，稍等我下。”
接着，屋里面又传来女孩们的动静，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还有女孩们娇嗔与伊恩大脑的嬉戏声。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伊恩打开了卧室门，他和女孩们都换好了衣服，虽然这几个女人身上的衣服让梅洛维觉得换好和没换好也差不多，伊恩则稍微正常一点，换上了正装，一股斯文败类的气质。
嗯，如果忽略他高领衬衫内藏着的脖子上到处是女孩们的吻痕外。
“诶嘿。”伊恩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装傻。
梅洛维懒得理他，说道：“检查好你的行李，我们该下车了，还有，管好你的女人们。”
“别急别急，现在应该是刚刚到古莫灵镇，我出发前，跟列车长说好了，让他到这一站的时候提醒我们一声，大概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才到斯德省的省会丹尼斯市。”
“古莫灵镇？”
“嗯，古莫灵镇也属于斯德省，是斯德省西南的一个以畜牧业为主的小镇，如果你这会儿下车，大概能闻到空气中到处是牛粪、马粪的味道，我的家族商会在这里也有一些贸易，是关于皮毛、肉制品和奶制品及其产品的再加工行业的。”
“不下去看看？看看斯德省目前的情况。”梅洛维问道。
“都可以，我是觉得没必要，因为再有两个多小时我们就到丹尼斯省了。”伊恩耸了耸肩，“不过你要下去看看也行，一般火车到站后会停二十分钟左右，别去太久。”
梅洛维点了点头，转身准备下车，他说看看斯德省目前的情况只是找个借口，这两天在车厢里憋的快疯了，这趟列车似乎是直达斯德省的，前两天直接没有在站点停车。
“对了，你换身衣服，古莫灵镇没有贵宾室，而且，下面的环境有点糟糕，你要是弄脏了正装来不及洗。”伊恩提醒道。
“知道了。”
梅洛维回到自己的卧室，换上手提公文包中之前放好的公理教会出品的教会制服，然后推开车门，走下去。
“呃……尊贵的梅洛维先生？”列车长看到出来的不是伊恩，而是梅洛维，下意识收拢了笑容，但很快又想起来这位是温斯顿家族的贵客，虽然不知道来头，但向来也是极其尊贵的，因此又很快谄媚起来。
这显得他无比谄谗阿谀，如同变脸一般。
不过梅洛维没有计较，只是说道：“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好的好的，不过您要早点回来，列车不能耽误太久。”
“嗯。”
“那边的通道是一号车厢的通行处。”列车长指向了前方的一个空无一人的通道，然后引领着梅洛维走了过去。
尽管这处通道仅供梅洛维和伊恩两人通行，但通道处每一米间隔就有一位警察充作安保，从他们身上隐隐散发的超凡力量波动。
梅洛维能感觉出来，几十个警察都是超凡者。
看到梅洛维从里面走出，几十人都连忙鞠躬，以示对梅洛维的尊敬。
等到梅洛维出去，列车长连忙叮嘱这里的警察记住梅洛维的打扮和长相，一会儿梅洛维回来时不要进行阻拦盘问。
他可不想招惹这位身份不明的温斯顿家族贵客，无论他的身份是什么，哪怕只是得罪了温斯顿家族这一条，明天就有无数想要讨好他们的势力把自己全家吊死在码头上了。
梅洛维顺着通道一路走了出去，这里的走廊直通列车站外面，算是专门修建的一个不用经过摩肩接踵人群大厅的专门通道。
梅洛维看着蔚蓝的天空，天际边微微升起的太阳，以及空气中微风习习，这两天被伊恩折磨的心情终于恢复了些许。
不过，很快他的脸色又难看起来。
微风习习而来，却隐隐带着一股臭味，梅洛维在圣罕哈尔的时候没少上山下乡，去过很多农场牧场，这种味道他很熟悉。
是特制的肥料中隐藏着的牛粪、马粪味，还有屠宰了牛羊的内脏与血腥味相互杂糅在一起。
梅洛维走下台阶，没走两步，僵在原地，低头一看，软松的黑泥地面上已经多出了几个自己的脚印，而教会的布鞋周围一圈都糊了上了这些黑泥。
畜牧小镇就是如此，因为用水庞大，而且到处都是农场和牧场的原因，大部分路径基本上都是原本的土壤再添加一些牛粪、马粪与水源混合成的稀泥组成。
梅洛维扫视了周围一圈的地面，到处都是这样的黑泥，还有马车经过的车辙印迹、人群经过杂乱的脚印，还有一些奇怪的积水。
梅洛维也分不清那是牲畜的尿液还是正常的清水。
“嘿，先生们，我需要一些钱，我需要去做一些事情，有谁能帮帮我？”
“我以前当过兵，我为你们打过仗，我为帝国赢下了五十年血战。”
“我只想喝一杯，我快渴死了。”
梅洛维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发现在车站旁的栏杆上，靠着一个断臂的中年男子，他一身邋遢，棕黄的头发杂乱而油腻，看上去很久没有清洗了，甚至可以看到虱子，衣服上也充满了各种黑色黄色的污渍。
他招摇起自己仅剩的右手，向着周围的众人呼喊着，希望有人能同情他。
然而往来的行人充斥着漠然，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梅洛维来了兴趣，五十年血战的老兵？这可是一百多年前的大战，而且为何如此落魄。于是，他走了上去，说道：“你好，先生？”
男人听到这个声音，两眼放光，从栏杆上起来，走到梅洛维面前，说道：“嘿，老兄……先生，我，我可以跟你说一会儿话吗？人们有时愿意和我说话，有时候又不愿意，总是难以琢磨。”
梅洛维双眼之中光芒隐隐闪烁，然而灵魂回路带来消息是，这个男人身上没有任何超凡力量的回响。
而一个普通人是不可能活了一百五十年，并且参加无比惨烈的五十年血战生还下来。
不过，梅洛维没有揭穿他，只是点头同意：“我不介意和你说话。”
“哦，我喜欢你，你真是个好心人，我喜欢好心肠，感谢万能的主。”
万能的主？
梅洛维心中再一次确定，他只是个普通人，正常神明的尊号是不可能自称万能的主，比如自己信仰的晨曦之辉女神，如果自己发出感叹，大概是感谢女神或者感谢晨曦的眷顾。
万能的主，在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那位传说中的创世者，没有哪位神明想不开敢僭越这位的尊号。
“我的心肠可不好。”梅洛维轻笑道。
“不，你说的不是实话，一点都不，大多数人，都不乐意搭理我，不过你不一样……你跟我说话，你的心真好……”男人的语序有些语无伦次，看上去是很少和人交流产生的结果，“我能抱一下你吗？先生。”
“抱歉，我有夫人了。”梅洛维委婉拒绝。
于是，这男人他十分的吃力地想要表达着什么，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喜欢人，可大多数人不喜欢我。”
“没关系。”
“他们说，我快要死了，可我还是没死。”男人有些奇怪，一瞬间说道了别的地方，又紧接着，问道：“先生，你的名字是什么。”
“拉斐尔。”梅洛维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名，他不想让烈阳曙光十字会的目光投向一个普通人，虽然概率不大。
“哦，拉斐尔，好名字，拉斐尔先生，你死过吗？哦，不，你肯定没死过，但是你知道吗，人必然会有一死。”
“我想是的。”
男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道歉道：“抱歉，先生，我总是在说一些蠢话，我就是个蠢货，你很聪明，但你快要死了，我很蠢，但我死不了。”
男人又语无伦次，疯疯癫癫起来，梅洛维大概能理解，为什么路过的行人里，没有人愿意帮助眼前这个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