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此前二人是审犯关系，但一点不影响两人一起待在头等舱，确切的说，是驾驶舱。


    “好好看你的路，这是你能看的吗？”时笑盯着反视屏上的红点，面无表情的嘱咐：“只有十天时间，路上不能耽搁太久。”


    付因忧心的看向红点：“真要去那处吗？我那天兴许是说错了，你要不要考虑再审我一下？”


    时笑看他像是疯了，摇摇头，自顾坐在副驾驶上，一旁堵住的大山忽然离开，付因不知看到什么，身形晃了一下，险些没站稳脚跟，是说，这的确不是他能看的，敛了目光，转身飞去驾驶位。


    缝隙之中，温俞叫了他一声，“队长。”


    听见召唤，陆风双手还没从衣领处撤下来就下意识转过了脸。紧接着，温俞换上了一副痴迷又热切的眼神，顺着步伐就拐到了他正前方。


    温俞已经等不及等他换上战袍整整齐齐的样子，目光从上到下，几乎没有遗落任何一个地方。


    “我记起来了。”


    陆风愣愣的，边扣起腕袖边道：“……记起什么？”


    温俞被他慢慢弯起的温柔眼睛恍了下神，认真道：“我对你的第一印象。”


    陆风怔了怔，下意识觉得不可能。


    但是不可能的具体缘由，他又说不出来。


    所以，他也不知道，温俞对他的第一印象具体是什么时候。


    可是，他心中就是觉得，这一定是他知道的某个部分。


    温俞仰头看他：“你不想知道吗？”


    许久，陆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沉重幽深的响线：“很想——！”


    “也是波纹秀发，但它是黑色的，偏要短些，暗色的风衣，精致的皮鞋，明明也没多大，却显得异常老成。”


    温俞抬手每拂过一处都会暂定片刻，最后扶在衬衣外侧，才真正停住，手指压着其中一颗扣子，接着道：“你还有一个习惯，总喜欢掰右侧的第二颗扣子。”


    陆风打断他道：“那时你才五岁！”


    温俞却道：“那时你也不比我大多少。”


    陆风道：“七岁。”


    温俞道：“我说了，不比我大多少。暗渊那次，后来如果走进101福利院，或许我早就想起来了。”


    陆风道：“我以为你……”


    温俞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他道：“以为什么？以为我是因为恒紫姐才有所动容？还是你觉得我当时所经历的只是一场意外？”


    陆风道：“……不是的。”


    温俞在旁边坐了下来，道：“当时我也是这么坐着，这么看着你走进我的世界，你大概不知道，当时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陆风觉得他生气了，沉默着不敢说话，但还是配合着摇了摇头。


    温俞温柔笑了笑，又道：“那并不是一场意外，你不是看到了么。”


    陆风怔住了。


    他没想到，温俞会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个。


    “你别紧张。”温俞抬起手挡住视线，忽然，手向前推，直抵在了陆风胸口，才道：“那极有可能是第二次，陆风，你知道吗？如果再来一次，我也还是五岁，五岁的我，和另一个“我”都无法承受的一击。”


    陆风猛然惊醒。


    温俞道：“是你替我挡住了这一击。”


    “所以那时你看到了我……那我替你挡住了……？”有两个字被他细嚼又慢慢吞了回去，他忽然记起那天还是一个特殊的日子，11月6日是噩梦的开始，所以那段日子里，他几乎从不会刻意帮他回忆这几个数字。


    “是你，没有你，噩梦就不会结束。”


    说什么？


    他结束了噩梦？


    陆风怔怔的看着他。


    他一直以为自己所知道的，原来是什么也不知道。


    原来，当时五岁的温俞就记住了自己。


    那天陆风拦下了死之降临，后来，他又花了三百年的时间，帮他结束了这场噩梦。


    “你该比我早有印象，毕竟是你爱了我那么久。”


    温俞从陆风眼中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惊喜，他想，没有比承认对方爱自己更好的安慰，所以，他这么说了。


    陆风是爱温俞的，他爱得起，所以他爱了他很久，也将更久。


    温俞注视着他，忽然很想知道这份缘分的具体缘由：“陆恒紫，很好听的一个名字，能和我说说连我也不认识的姐姐吗？”


    陆风微微一顿，低头望向他这边，末了，也走过坐在一旁，侧过头，道：“真不知道是你占了我的便宜还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温俞坐在灰黑色的碳纤维长条上，闻言，在他耳侧低语：“允许你跟我一起喊姐姐。”


    陆风揽过他，冰凉的嘴唇一张一合：“我比她大了一个你。”


    他低沉的嗓音充满了威胁。


    温俞扬起嘴角：“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喊小姨。”


    “不好。”陆风拇指戳了戳温俞耳垂，“你是你，她是她，我是我。”


    “陆风，你真的很小气，小气到一丝便宜都占不到，但其实，你就是我最大的便宜。”


    温俞瞳仁亮亮的，陆风望着望着，眼睛便同样倒映出了他的光彩：“温俞，你说错了，她不叫陆恒紫，她就叫恒紫，‘恒’是她妈妈的姓，如果非要改回本家姓，那也是叫陆紫。”


    温俞怔了怔，坐起来，眼睛里变得沉默，他心里有个不可思议的声音，在说：她就是我的姐姐！


    温俞本身是有一个姐姐的，名字里同样带紫，如果按陆风所说，去除‘恒’姓，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叫温紫？


    似乎是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温俞一下子忍不住红了双眼。


    陆风不知所措的抹了抹温俞的眼睑，像是在触碰一朵破碎的花。


    “怎么哭了？”


    温俞随便用手肘拂去泪水，哽咽道：“陆风，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可能…天生就有那么一类人就是为了别人而来的？”


    陆风一听到“可能”两个字，便知道，这“可能”只能是一种可能。


    可他还是极耐心的等着、慢慢的等着他把话说完。


    “你是在说我吗？”


    陆风知道温俞在说的不是自己，但至少得让他知道，还有一种活在他眼前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