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渠闻声转身,快速上前去接住了河锦。
“河锦!”流渠大喊。
在她抱住他那一刻,看见他的双眼血迹斑斑,已经睁不开来。
树端上的妖黛见之,也“啊啊”痛苦叫了两声,把琴声的力量都打在周围的树丛中去。后悔心痛的情绪发泄完,她飞了下来,想要凑近观看,又不敢靠近,然后仓皇地走了。
流渠坐在地上抱着河锦,很是痛心:“你一定要撑住,我马上带你回去。神界有天上医术最高的神医,他们一定能治好你的眼睛的。”
河锦声音微弱:“渠儿,回去之前。我能不能问你一个人问题?”
“医治眼睛要紧,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流渠拒绝到,说完她准备扶他起身。
河锦抓住她的手臂,阻止到:“不,我想现在就知道答案,我怕到时候.......可能没机会。”
流渠快速地驳斥他:“你说什么呢,你一定会好好的,怎会没有机会。”
可河锦还是继续恳求:“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能预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你就先回答我,让我心里踏实一些,可以吗?”
流渠见他这般苦苦哀求,若不同意,不知他会怎么想。
“好,你问吧。你问什么,我都会认真地回答你。”
河锦犹豫了片刻,然后用沉重和充满期待的语气问:“如果我的眼睛治不好了,今生今世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眼睛?”
流渠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也很在意道:“不会的,你的眼睛一定能治好的。”
河锦对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可还是不肯放弃。
他又继续问:“我说的如果。如果真的治不好,你愿不愿意余生都做我的双眼?”
流渠听到“治不好”这三个字,如刀刺向心窝。她难受得哽咽不已,想哭又哭不出来。
河锦没听见她的声响,心里有些难过,却还是不肯死心,复问:“渠儿?你可愿意?我想了想,这毕竟是为古琴的琴声之力所伤,不是一般的眼疾,料想治好的机会不大。”
流渠竭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冷静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想我会当你的双眼。”
河锦一听,嘴角裂开一丝欣慰的笑意:“谢谢你。我的话问完了。”
“问完了,我们就回去吧。”
流渠说完,一手扶着他,一手撑在地上,自己先起身。接着双手拉着河锦起来。
河锦也努力配合流渠的动作。他主要是伤着了眼睛,其他地方倒无大碍,所以还是很快站起来,站稳。
流渠只是稍微扶地一手扶着他的手臂,一手环抱他的腰部。
两个人战姿都确定稳妥了后,流渠就带着河锦,御术飞行起来,慢慢地往神界的方向飞去。
本来两个时辰就可回到神界的距离,由于河锦双眼不便,他们减缓了速度,多花了一半的时间才回到神界。
才一到赤天门,就被守卫的天兵给围住问发生了何事。得知河锦双眼受伤了后,天兵奔走相告,提前去帮忙请神医、禀报给天帝天后,甚至还有一路关心追随到鹿远宫的。
流渠也没有想到要拦住他们,将消息封锁住。所以,没多久,一传十十传百,太子双眼受伤的消息在天宫炸开了。
天帝天后几乎是和神医同时到达鹿远宫,其他众神也陆陆续续赶来探望。
公牧神君和几位神医轮番上阵施救,可最终因双眼严重被伤,且伤口长时间得不到处理被感染,河锦的双眼没能保住。
他们出到大厅外,将这个不幸的消息说了出来。
天后听当场就晕倒,被送回了仁虚宫修养。
天帝心痛之余还有一腔怒火,责备到:“好端端的去什么西蜀之地,还一个人都不带!”
现场众人听着都不敢出声,氛围极为沉重。
没有人出声,天帝的重心很自然地落在同河锦一起,却毫发无损的流渠身上。
他用审罪犯的口吻道:“流渠,你给朕说说当时的情形是怎么样的?虽然妖黛有龙须琴在手,可锦儿的修为和法术都不低,怎还能伤着呢!”
流渠没多想,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天帝听完,知道河锦是为了救流渠而受伤,更怒不可遏,却不知如何责备和处置。
最后只能无奈地感叹:“又是为了救你。当年他只身一人进入绝生寂地救你时,朕就知道,他把感情看得太重,迟早有一天会毁在一个‘情’字上!咳!造孽啊!”
说罢,天帝就失望透顶地离开了,对河锦没有别的关心。
其他人倒是进去看了一下河锦,但他刚好昏睡过去,众人也没和他说上什么话。
不一会儿,公牧神君以“太子需要休养”之由,也遣散了众人,只有流渠一人在旁边守着,并嘱咐她要寸步不离地守着,照顾着,不可让河锦情绪太过激动,否则眼部伤口难以愈合、恶坏,祸及身体其他部位;十日之内,他都会每天定期来给他换药。
流渠一一铭记在心,并答谢了公牧神君。
不久,他收拾好自己的药箱,也离开了。
这一天发生的事,对流渠来说,有点多,但总算过去了。她守在床前,一身疲倦,却没有一丝困意,眼睛呆呆地看着那条裹住河锦双眼的白凌,心痛难忍,思绪万千。
好像在想起了好多事情,而且都与河锦有关,却又一件都说不出来。那种感觉就是,脑袋像装得满满的,又像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想出来。
时间过去一天,两天,三天......流渠对河锦寸步不离,吃饭、喝水、穿衣、解手、睡觉、出行等等,流渠都是有呼必应。神医嘱咐的事情,每一桩每一件,她都做得一丝不苟。
十天过去,河锦虽没了双眼,但身体还是恢复得很好,没有留下什么隐患。
但在这十日里,只有公牧神君每天来换药,天后来看望过一次,长风和无夜来过两次,其他人都没有再来探望过河锦。
十日过去后,是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鹿远宫逐渐冷清,门可罗雀。
天宫中期间隐约出现了这样的传闻:太子失去了双眼,如同一个废人,不能再担当神界未来的大任。天帝失望透顶,不再器重他,冷落了他,只有回来那一天,后来都没有再去过一次鹿远宫探望他。估计,在他心里,太子早已被打入冷宫,可有可无......
只不过这些传闻有流渠的阻拦,并没有传到河锦的耳中。
在河锦的心里里,即便自己没有了双眼,他还是以前的太子河锦。而且,他还觉得是因祸得福,有流渠形影不离的照顾和陪伴,是一件从获得过的拥有、幸福之感。
是的,他的感受并没有错。
流渠如此日复日贴心照顾河锦,想到他是为了救她而变成今日的落魄模样,失去了双眼、失去天帝的恩宠、失去曾经在神界的地位,而心里全然不顾,还只是一心想着她。
让她那颗冰封冷酷的心,一天一天地融化了。
她忘记从前的一切,但又重新、完全地爱上了他。心里暗暗起誓,余生,她都愿意当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