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悦睫毛轻颤，周遭喧闹的声音突然静止了一样。


    那说不清的笑容，带着化不开的柔情。


    仿佛一片羽毛轻轻落在了她的心上，让她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惊扰了它。


    闪着星亮的眉眼直勾勾看着她，叫她先乱了阵脚，面红耳热起来。


    “屋子里太热了，我出去透透气。”


    宋时悦低声嗫嚅着，快速跑了出去。


    凉凉的晚风吹过来，头脑清醒了许多。


    刚才那一瞬，怎么会那么心慌？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苏牧青就追了出来。


    他身上还穿着当值的官服，腰间别着长剑，不能在这里久待。


    可他很想跟宋时悦单独说说话。


    “宋时悦！”


    他叫住了她，开门见山地问道：“能借一步说话吗？”


    宋时悦求助地看了看旁边的兰馨。


    哪知兰馨对她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往前推了推，主动退到一边，还不忘了悄声叮嘱她：


    “这样英俊威武的男子，错过了可就再难找了，好好把握。”


    说的宋时悦更加想逃了。


    苏牧青见宋时悦沉默，只当她答应了。


    转身带着她朝一个稍微僻静的巷口走过去。


    他停下脚步，回身等着一点一点向他靠近的宋时悦，居然有些紧张起来。


    宋时悦走得极慢，她的心不受控制，砰砰砰跳得如小鹿乱撞。


    苏牧青今日穿着一身玄色直裰官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


    冷肃的佩剑更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不仅丰神俊朗，又显得威严肃穆，高不可攀。


    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模样与宋时悦平时常见的常服有很大的不同。


    他站在路边的花灯下，哪怕身形都笼罩在朦胧的光线里，宋时悦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她走了几步，在离他有两人之隔的地方停下，低头沉默不语。


    苏牧青见状，主动往前跨了两步，把她的身子罩在自己的影子里，隔开来来往往的行人。


    “”宋时悦，” 他温柔地开口，还是直呼她的全名。


    “一切都过去了，我希望你好好的，以后你有什么难事，尽管来找我，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不要跟我生分，好吗？”


    他嗫嚅着开口，几乎是在恳求。


    他在心里预演了半天，紧捏着拳头，只说出这样一句话。


    说完又暗恨自己嘴笨，上次承诺她的事都没有做到，她还会再相信自己吗？


    一抹凄然的笑容在宋时悦嘴角漾开，笑容过后，她还是拒绝了：


    “不必了，多谢苏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都过去了，所以苏公子不必再执着于过往。


    不过是一场梦，还望苏公子早日清醒。”


    宋时悦一开口，就让苏牧青差点窒息。


    他觉得宋时悦的话，像是一个个大拳头，无情地捶向自己的心口。


    他瞳孔一缩，难以置信地看着宋时悦平静的小脸。


    他还以为，宋时悦肯跟他过来说话，是已经原谅自己了。


    可她喊他苏公子，跟初见面时一样生分。


    他们之间，又回到原点了吗？


    苏牧青一时间接受不了宋时悦这样冰冷的态度。


    他双手掐腰，仰头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觉得路过的的人都知道他被拒绝了。


    窘迫和失落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好，知道了。


    你不再是那个寄人篱下的小丫鬟了，你可以有更多的选择了，懂了。”


    他咬牙，强忍着心里翻涌的浪潮点了点头，抓着腰间的佩剑后退两步，仓皇而走。


    街上的灯光变得模糊起来，那道落寞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再也看不到。


    宋时悦直到眼泪流到嘴角才回过神来。


    呵~，


    她也长舒一口气，手指轻轻擦掉脸颊上的泪痕。


    她还是没有勇气像兰馨的那样，不计后果，孤身一人，去投奔一段不可预知的感情。


    那样的未来太不确定了，她不能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孤注一掷。


    兰馨偷偷将俩人的举动看在眼里，不用猜，她都能看出来，他们是不欢而散了。


    她摇摇头走过去，轻轻拍拍宋时悦的肩膀感叹：


    “哎，你又是何必呢？


    难得他对你有感情，你也不是很排斥他。


    试着相处一下又不会掉块肉，还不赶快趁着他对你有意，一举将他拿下。


    以他的身份，地位，保管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咱们女人呐，还是要实际一点。


    要不然，你去哪里再找既对你有意，又有身份地位的男人呢？”


    兰馨一开口，倒叫宋时悦更清醒了：


    “我跟他，身份家世天差地别，就算有一时心动，又怎么能长久呢？”


    兰馨对此却颇不赞同，她圈着宋时悦的胳膊，一边往街上走，一边传授自己的‘情感宝典’：


    “你想那么远干什么？抓住眼下就行了。


    人这一辈子，料不到的事多着呢。


    为什么要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提前忧虑呢？


    把握好当下，痛快一时是一时，反正人早晚都会死。”


    宋时悦佩服兰馨的豁达和魄力，却被她最后一句话说的心头一跳。


    极为平常的一句话，却让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自从宋以宣去世后，她就特别忌讳一些事和规矩，就像惊弓之鸟一样。


    因为亲人离世的伤痛，太难走出来了。


    她赶紧打了兰馨一下，嘴里喊着：“呸呸呸，童言无忌。”


    郑重其事又小孩子气的样子，让兰馨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怕什么，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又来，还真是无所畏惧。


    宋时悦无奈地摇头：“以后还是少把‘死’字挂在嘴边吧，我的好姐姐。


    咱们一定能平安到老的！”


    “好好好！依你！”


    兰馨宠溺地轻轻扛了宋时悦一下，拉着她走进了一家成衣铺子。


    她拉着宋时悦，又比又试，挑了一堆衣服首饰。


    “这两件丁香紫的衣服，是最近正时兴的雪缎织成的，颜色一样，花色不同。


    海棠娇嫩，配你正好，这紫兰嘛，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咱们姐妹一人一件，穿出去啊，人家说不定还以为咱们是亲姐妹！哈哈！”


    兰馨扬唇一笑，不顾宋时悦的推辞，利索地吩咐小二把两件衣服分别包起来。


    兰馨在娇兰苑实在是憋的太久了，她太稀罕宋时悦作陪了。


    所有的衣服首饰，胭脂水粉都给宋时悦选了一份，还专挑相似的买。


    毕竟宋时悦现在是她唯一可信赖的朋友和姐妹了。


    两个人一直逛到街上人烟稀少，才觉得尽兴。


    她们只顾着说话，根本没有留意到不远的身后，一直有一个奇怪的身影，猫着腰跟着她们，时远时近。


    “我先送你回去，正好顺路。”


    兰馨的马车停在王家旧宅门口，卸下了许多东西，片刻之后才离开。


    “回禀娘娘，那女人确实往金屋巷去了，就住在娇兰苑。”


    皇宫一座昏暗的宫殿里，严皇后听到这个消息，眉毛一扬，不动声色地挥了挥手，示意那小太监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