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慎霆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紧。
连个外人都知道，不给温宥一个交代，这些事将是拦在他们之间永远都会坎。
吐出一口长气，陆慎霆坦然道：“如果非要有一个人来赔罪，就让我来吧。”
看着好友眼中两难的无奈，自己再逼他也没有任何意义，便选择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又问：“之后呢？我记得当时你并没有立即回来。”
“嗯。”好友沉声道：“为了阻止外公，我在西西里耽搁了一些时间。救下她后，她药效发作，求我抱她……”
话音还未落下，拳头碰撞骨头的声音，让周遭的人倒吸了口凉气。
就是离着最近周航也没反应过来。
陆慎霆用绑着绷带的手，摸了摸被打出血的嘴角，随即听见男人压抑地怒吼：“你外公找人杀她，你趁人之危强迫她，今天又是你未婚妻，
你们陆家还有没有个好人？”
明亮光线下，长长的眼睫在下眼睑处落下阴影，掩饰他晦暗不明的情绪。
无言以对。
因为都是事实。
火冒三丈的沈郗再次抬起拳头，废柴助理舍生取义，挡在两人中间，替自家混蛋总裁解释：“沈公子，您误会总裁了。
当时温小姐状态不好，又碰上大雨围困……”
话没说完，哗一下，被沈郗在肩头用力一拨，没有准备的周航踉跄超前冲了两步。
拨开碍眼的人，沈郗的愤怒到达了顶点，咬着后牙槽一字一顿地质问他：“大雨围困就可以在四个男人……对她……再去伤害她？”
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说到这都有些哽咽。
整整五个。
他用手指用力戳着陆慎霆的心口，嗓音嘶哑得像是要磨出血来：“你还是不是人？”
陆慎霆瞳孔骤然紧缩。
什么意思？
此时脑子不太灵光的周航反应都比陆慎霆快：“沈公子，温小姐并没被那些男人……”
陆慎霆突然截断他的话，情绪有些激动，伸手揪住他白大褂的衣襟：“阿郗，你说什么？”
“这还需要我重复么？”沈郗没想到陆慎霆会不承认，挥开他的手，“你非要我说清楚。好，我让你听个明白。”
顿了下，“……她被四个男人……侵犯过。”
“不可能。”陆慎霆语气坚决，“我到的时候，虽然她已经被人下了药，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
她有没有和人发生过关系，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处的状态很好，也很干净。
所以他才会失控停不下来。
“你肯定？”
沈郗眸底闪过一丝疑惑。
听他的语气，和对好友二十年的了解，都承认了是他外公派的人，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再撒谎。
但适才心理科同事对她做心理评估时，他在场。
小姑娘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自己在西西里被四个男人轮番侵犯。
难道其中有什么蹊跷？
沈郗话说一半，没了下文，让陆慎霆有些急。
姓秦的到底在里面搞什么鬼？
他双手扣着沈郗的肩膀：“阿郗，你把话说清楚。”
沈郗思忖片刻：“你等一下。”
留下这句，回头让小护士把刚刚的心理科同事叫来。
心理医生平时心理素质挺高的，但如今被两双冷冽阴戾的眼眸盯着，额头不禁渗出冷汗。
正要抬眼镜擦一擦，沈郗催促道：“陈主任，汗你等会再擦，先把病人的情况再和我们详细讲述一下。”
陈主任对上陆少结上寒霜的黑眸，缩了缩脖子，磕磕巴巴道：“病人送来时情绪非常不稳定，创伤后应激综合症症状明显。使用药物……”
“不要说这些废话。我要知道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陆慎霆突然出声打断。
陈主任一噎。
沈郗狠狠瞪了好友一眼，人家好歹是正高级别的专家，也是真的五十多岁的老同志了，对人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沈郗安抚道：“陈主任，别理他，你继续。”
陈主任连连点头：“病人在意大利某个点的记忆非常混乱，成碎片状，无法进行有效关联。”
陆慎霆闭目忍了忍。
几分钟后，终于讲到了重点：“目前病人认为自己被四个男人在地下室侵犯过，也有在车上被不明男人持续折磨的记忆。”
听到这，沈郗狠狠白了眼好友。
陆慎霆挑眉不以为意。
是她求他的。
她也该是自己的。
观察入微的陈主任，瞬间就认出了犯罪嫌疑人之一。但海城陆少的事谁敢管呢？！
他继续说道：“从病人描述中，有人为纠正过的痕迹。”
“人为纠正？”沈郗重复着他的话。
医学界里最讲隔行如隔山，陈主任耐心解释：“病人接受过催眠治疗，刻意压制隐藏了部分记忆。
至于哪部分就不得而知。”
沈郗问他：“陈主任也不行吗？”
陈主任干干一笑：“最好是拿到当时的治疗记录，我才能做进一步的判断。”
闻言，沈郗看向陆慎霆，陆慎霆看向周航。
这次周航颇为得意，他在自家总裁前做了预判的预判。
献宝道：“总裁，已经联系了温小姐在西西里岛上的医院，很快就会有回复。”
陆慎霆略略点了点头。
没夸他好，也没说他辛苦了。
这让周航有些小失落。
但没不开心多久，就听大boss吩咐：“病历来了，直接传真给沈医生。再派可靠的人去趟西西里岛上的警局，我要知道他们记录的案件详情和证据。”
“是，总裁。”周航应下。
这边交代完温宥西西里的事，那边沈郗刚送走陈主任。
妇科医生为温宥检查完，走了出来。
沈郗急切问道：“她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妇科医生当然知道她这个年轻男同事关心小姑娘什么，直截了当：“病人一切正常，没有被人侵犯或猥亵过的迹象。”
女医生说得那么详细，这让沈郗耳根发红。
其实在医学界或法医界，确认侵犯容易，只要在女性体内发现不属于她们的体液，就可以定性。
但猥亵是需要当事人的主观陈述，或是客观影像人证记录。
除非特别粗暴对待，才会在身体生理上留下印记。
他这同事还真不能把他当外人。
适才他还在疑惑，怎么检查了那么久，担心有问题。
原来她里里外外都检查干净了。
“谢谢。”
女医生原本要离开，继续其他工作，转身时，脚迟疑了一步。
医院内小沈的人缘不错，平日里也没见他有交往女朋友，这个女孩她有印象，不是第一次来医院了。
不管什么病，都是小沈出面接待。
应该是对女孩有意思。
那，有件事她就不得不提醒他。
女医生将沈郗拉到一边，小声和他嘀咕。
沈郗越听脸越黑，最后意味深长地瞟了眼同样盯着他看的陆慎霆。
这种有事瞒着他的眼神，让陆慎霆有些不舒服，冷声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沈郗假笑摇头，转身，借着送女同事的动作，暗中嘱咐：“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病人本人。其余的，我来处理。”
女医生点头答应。
保护病人隐私是常规操作。
再者，年轻人嘛！
谁年轻的时候不犯点错？
等沈郗再回头时，好友已经进入病房。
陆慎霆拎了张单人椅坐在她床边。
小女人巴掌大的脸尽管上了药，还是有些微肿。
浓密蜷曲的眼睫，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着。
男人心里微不可觉地松了口气。
幸好没来晚。
幸好还活着。
伸手要揉她额头，却被沈郗一把扣住手腕。
陆慎霆对他的阻止有些不高兴，冷眼睨着他。
沈郗抽了抽眼尾，把一旁的治疗车拖到自己面前。
不管好友愿不愿意，不由分说地解开他手掌上的绷带。
救护车上的医生只负责简单的止血包扎处理，要想不留疤，还得他出手。
沈郗边处理伤口，边垂眸调侃道：“你少给我来这副拈酸吃醋的模样。
你强迫她的事，我以后再找你算。”
“她求我的。”海城陆少第一次气势那么低。
沈郗嗤了声：“求你？她求你，你就连人都不做了？”
而后对着他手上的伤口一顿猛戳。
这点痛对于陆慎霆来说和蚊子叮一下差不多，但他奇怪，从刚刚开始，沈郗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想到就问，但沈郗没给他机会，冷嘲热讽道：“上次是手背这次是手心，下次是不是要断只手给她？”
没想在商场上冷傲矜贵的男人却低低道：“要是断只手她能放下过去，我就把整个手都赔给她。”
话里有股说不清的无奈与宠溺。
沈郗心里无声嗤着。
你当你是杨过？
别说手了，你要赔的多了去了。
四肢赔上都不够。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是说着其他事：“温宥的事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