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航别了眼许贞，竟然比自己还会见风使舵拍马屁。


    他拉开法院警车的门：“温小姐请。”


    温宥没有犹豫，上车。


    沈郗却没有跟上，只是站在车外，温柔地对她说：“我就在这里等你。”


    一个街区，五分钟不到的车程。


    法院的车正大光明地从市局正门驶入，起初记者们一哄而上。


    发现不是目标车辆后，就又退了回去。


    许贞很顺利地带着她进入警局大楼。


    坐电梯上到顶层，穿过长长的走廊，两人在楼道最深处一道深棕色的门前停下。


    许贞快她一步摁住门把手，温宥顿住脚步，侧头看他。


    许贞张了张嘴，最终只挤出来一句：“温小姐，我帮你开门。”


    其实他想说的是“温小姐，当心。”


    温宥没作声，随着防爆门的打开，里面似曾相识的陈设映入她的眼帘。


    房间前半部放着二张椅子，一张审讯桌，后半部是隔着铁栅栏的拘留室。


    室内灯光只开了审讯室的那一半，拘留室内光线昏暗不明，但能模模糊糊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唇边一点星火明灭不定。


    温宥觉得铁栅栏里像是关着一只猛兽，在暗中潜伏等待着她这只猎物自投罗网。


    那深邃幽暗的黑眸死死锁着她的眼睛。


    温宥的心脏瞬间失控般乱跳，但她不敢表现出怯懦，强压住内心慌乱的情绪。


    不断说服自己，他被关在拘禁室，出不来的，也伤害不了她。


    鼓鼓了胸腔，迈步进去。


    脚跟才离开门口，身后防爆门“砰”一声关上，温宥好不容易蓄积起的勇气顷刻泄光。


    但事已至此，自己做的选择，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踩着赵小俞不那么合脚的白色跑鞋，停在距离铁栏杆五十公分前。


    拘留室内黑暗中，男人的人影轮廓动了动。


    随即那一小点星火弹掉在地上，又跳了跳两下，温宥的目光完全被这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吸引。


    三秒后，烟火在一只黑色皮鞋下彻底熄灭。


    等她的视线随着皮鞋上移，男人已经走近她的面前。


    两人一明一暗，隔着铁栏杆，仿若两个世界。


    男人的白衬衫也没那么白了，青渣从白皙的皮肤里冒了出来，黑色短发油腻地向后反包。


    此刻他的形象与往日一贯的苍松翠柏的模样大相径庭。


    “你见我有什么要说的？”


    沉默每次都是由她打破，但与以往想用声音压制恐惧不一样，这次她只是想快点结束，离开这个男人。


    陆慎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手从两根铁栏杆间伸出，想去拉她的手。


    就在快碰触到时，小女人微微发抖的手收起，环住自己的双臂，以一个拒绝防备的姿态呈现在他眼前。


    黑眸暗了暗，但陆慎霆脸上似不以为意，收回手，勾唇反问：


    “你愿意来见我又是为了什么？”


    她的个性，他太了解。


    不是会随意屈服的人，因此绝不会因为沈郗的几句话就能让她过来。


    一定是她有什么要说的，或是要问的。


    室内安静了三分钟，清清凉凉的女声在两人间响起。


    “西西里岛上的事我记起来了。”


    闻言，陆慎霆心绪忽然起伏，双手握住了栏杆。


    可下一句小女人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如果你因为我上次被人下药神志不清时，求你抱我，而认为这次可以以同样的方式对待我，我想你错了。”


    顿了下，温宥抬起眸，用力看向他，让两人的视线保持在一条直线上，义正言辞地告诉他：


    “法律上，诱导无行为能力者发生性关系也是强奸。”


    “三次，每一次你都冠冕堂皇地强迫我。”


    随着她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陆慎霆缓缓眯起眼睛，眼神幽暗。


    “为什么？”男人突然发声，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带着冷冽的回音，“那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叫我的名字？


    既然你记起了全部，你应该记得最初是你求我的，你叫着我名字求我的。”


    僵硬的声音透着委屈的低姿态，就像是被人骗了糖果的小男孩。


    温宥站着原地没动，只是水波般的眸光晃了一下。


    但她心里很清楚当时的情况，与陆慎霆说的分毫不差。


    西西里那个雨夜，她的身体和思维都被药物影响着，一直处于混乱的状态。


    要不是今天的催眠治疗，她只会有一点点迷糊的印象。


    但沈郗师兄的催眠技术真的太好了，让每个细节一点不差地呈现在她眼前。


    她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会叫他的名字。


    潜意识的行为谁能解释。


    羞耻的画面再次侵入她大脑中，耳尖不受控制地发烫。


    她咬紧牙关死不承认：“我因为太恨你了，所以才把你挂在嘴边。”


    她话音刚落他就接上她的话头。


    “我不信。”


    看着他愈发暗沉的黑眸，温宥拢了拢长发，平静又冷淡地回他：“信不信是你的事。”


    陆慎霆定定看了她几秒，嗓音是烟后的沙哑：“你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他以为她在知道真相后，应该不做犹豫地与秦北乾闹翻，而她到现在为止只字未提。


    温宥淡淡道：“我说过你要强迫我，我就告到你坐牢为止，说到做到。”


    “温宥。”


    男人轻轻唤她名字，声音很低情绪也很低，温宥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等着他的下文。


    在漫长的尾音后，是男人压抑到极致的声音，像是一只困兽的嘶吼：


    “没有转圜余地了么？你……对我一点……”


    “没有。”


    女人的话很轻，但像是重锤般砸在他的心尖上，血液四溅。


    “我不喜欢你，也不爱你。对你一点感觉也没有。”


    这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反反复复敲打在他的心脏上，直到砸烂成碎泥。


    之后温宥再说什么，陆慎霆完全听不进，大脑思绪完全陷入在她最后那句话上。


    【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温宥见他不动，她要的话也得到了，松下一口气，冷声道：“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要是没有，我就先走了。”


    她这句话不是真问，只是走个过场。不等他回应，自行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背过身的那一刻，她听见一道急促的轻笑声，随后男人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寡淡。


    “我叫你来，是想问你，你什么时候开始算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