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伦养成了个坏习惯，总喜欢偷偷看温童。


    女孩就坐在他的右前方，他一抬头就能看到温童扎着的黑色马尾，以及马尾下面露出的一小截洁白修长的脖颈。


    不知道为什么，顾少伦觉得自己的喉咙紧了紧。


    他很多次想去找温童单独说两句，可是温童始终和左柚呆在一块。


    而左柚对他似乎挺排斥的。


    也难怪，顾少伦之前很讨厌左柚，她又作又刁蛮，很会无理取闹，人还自私自利，风评口碑俱极差劲，凡是认识的人就没有说她好的。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左柚似乎变了个模样。


    人挺野蛮，但是并不让人讨厌。


    自从顾少伦知道左柚便是冬至大神后，对她的厌恶感就完全消散了，转而是一种欣赏知己的惺惺相依的感觉。


    比较捉弄的是，现在不是顾少伦看不上左柚了，而是人家根本看不上他，如同躲避蛇蝎虫蚁一般，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顾少伦很挫败啊。


    更挫败的是，开学将近半个月了，他还没和温童说上一句话。


    温童和左柚一样，也有意地在躲着他走路。


    这就不一样了，左柚躲着他，顾少伦并没有其他感觉，顶多有些惋惜吧，毕竟他觉得左柚会是个不错的电竞队友。


    温童躲着他，顾少伦的心里就开始不是滋味了，似乎打翻了一缸陈醋，酸涩无比。


    这天，顾少伦再也忍不了了，下课后当场堵住了温童的去路。


    温童方才及到他肩膀，被他整个人的气息笼罩着，像只无处逃窜的小鹿，惊慌失措地抬头看他。


    顾少伦道：“不认识我了？”


    温童咬了咬嘴唇，求救般地望向周围，周围同学人来人往，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状况。


    注意到了也不敢上前，顾少伦谁不认识啊，顾首长的儿子，谁敢管他的闲事？！


    温童见没有人来帮她，只得小声地回答道：“记，记的。”


    顾少伦皱眉：“抬头看我。”


    温童的肩膀有点抖，犹豫了一下，慢慢地抬起头来，睁着一双惊恐的小鹿眼睛和他对视。


    这丫头，就算变漂亮了，性格依旧没变，胆小得跟个小鹌鹑一样。


    顾少伦问道：“为什么躲着我走路？”


    温童不答话，顾少伦有些恼火，当即又上前迈了一步，身体的阴影把温童整个人都笼罩住了。


    他和温童离得太近了，他甚至能闻到温童身上沐浴露的味道，似乎是牛奶味的，闻起来很甜很甜。


    温童顺着他的脚步后退，被他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顾少伦突然感觉自己现在特别像一只獠牙毕现的大灰狼，而温童是一只瑟缩的小白兔，被他这只凶恶的狼逼到了死角。


    小模样怪可怜的。


    顾少伦就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刚想继续说话，一声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他的声音。


    “顾少伦，你在干什么？！”


    原本有些旖旎的气氛立刻被打破，背着书包的左柚两步走上前，恶狠狠地把书包摔在了顾少伦身上，摔得顾少伦连退两步。


    左柚就趁着这个空隙一把把温童拽了出来，护在身后。


    书包里的参考书都是厚厚的砖块书，重量不轻，书角磕在顾少伦的腰上，顾少伦当场吸了两口冷气。


    真他妈的疼啊！


    温童看到顾少伦的模样，下意识地想向前迈一步，又被左柚挡在了身后，眉眼中的关心是呼之欲出的。


    左柚并没有注意到温童的神色，恶声恶气地对顾少伦说：“顾少伦，你这人能不能别犯贱，我和温童都烦死你了，都避着你，你能不能别舔着脸往前凑啊。”


    顾少伦一开始弯着腰捂着被撞处，听了这话，腰板慢慢地直了起来，眸色晦暗不明，语气也冷了下去。


    “我只想和温童聊聊。”


    “聊个屁聊啊。”左柚张嘴就怼了回去，很不礼貌地指着顾少伦的鼻子就开始骂：“顾少伦，温童在高中被你们f4害得还不够惨吗？！你有什么脸面来找她，怎么，你还想欺负她吗？！”


    “算了算了……阿柚。”温童怯怯地拉了拉左柚的衣角。


    顾少伦却一时间听懵了，什么高中？什么被欺负？他怎么不知道。


    顾少伦蹙眉：“你在说什么？”


    左柚嗤道：“别跟我装傻！顾少伦，你们f4在高中的时候校园霸凌欺负人，欺负的不就是温童吗？怎么，您是贵人多忘事，把这茬事给忘了？！”


    如同一盆冰水当场浇灌而下，把顾少爷从里到外都浇了个透心凉。


    顾少伦嘴唇有些颤抖，想开口解释，却发不出声音。


    校园欺凌他知道，欧阳枫说他创造灵感匮乏，而弱者们惊恐的眼神与求饶声能激发他的创造灵感，让他写出震惊世界的歌曲。


    起初，顾少伦是不同意的。


    欧阳枫目光灼灼地望向他，语气还是那般温和，说出来的话语却是格外让人心惊。


    欧阳枫温和道：“阿伦，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总不能真让我吸毒吧，我这辈子就毁了。”


    最后，大家都各自退了一步，欧阳枫担保如果闹出学校他一人承担所有后果，顾少伦则并不插手这件事，只是当一个旁观者。


    有时候冷漠的旁观者，才是最可恶的。


    现在，报应来了，顾少伦怎么也想不到，欧阳枫在高中欺负的对象，居然会是温童？！！


    怎么会是她？！


    顾少伦如坠冰窟，从头到脚都是凉的。无比懊悔，无比心疼，种种复杂的情绪包裹住了他，顾少伦恨不得当场甩自己两个嘴巴子才能解气。


    起初，顾少伦以为他和温童之间只不过是初中时候产生的矛盾和误会，如今时过境迁，当初的伤疤也该被治愈了。


    他只要好好地跟温童道个歉，温童就会原谅他。


    谁知道，所有的误会和矛盾居然一直延续了下去，延续了高中整整三年。


    在他的纵容下，温童被欺负了整整三年，而他，而他居然一无所知！！


    他包庇凶手，替欺凌者遮掩，跟霸凌温童的人勾肩搭背，互成兄弟。


    顾少伦如何也想不到，在角落里蜷缩着的那个无助的女孩，居然会是温童？！


    温童不会原谅他了，温童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顾少伦绝望地想，或许在温童眼中，他是欺凌她的凶手，是不学无术的二世祖，是罪该万死的霸凌者！


    左柚说得太轻了，温童不只是厌恶他，温童一定恨死他了！


    想到这种可能，顾少伦便觉得一颗心如万蚁啃噬，酸涩无比，疼痛无比。


    他就像是一个彻底被判死刑的人，既绝望，又痛苦。


    顾少伦声音有些哑，他缓缓地开口：“对不起……”


    左柚正双手叉腰等着顾少伦，他如果敢反驳一句，她就敢把他十八辈祖宗都问候一遍。


    哪曾想这人突然道歉了，左柚一愣，不知道顾少伦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顾少伦既然主动地道歉了，她也不好意思继续指着鼻子骂了，只得警告了一声：”顾少伦，你再敢找温童的麻烦，要你好看。“


    说罢，就拉着温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等着两人走后，顾少伦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干了，一个站不住，顺着墙根滑了下去。


    痛苦与悔恨如同滔滔江水填满了他的整个心脏，顾少伦攥紧拳头，恶狠狠地朝地上砸了一拳，又砸了一圈。


    骨关节被撞得鲜血淋漓，此时，只有身体上的疼痛才能缓解顾少伦心中的疼痛。


    他没有注意到，温童在离开的时候，回头望了他一眼，眸中尽是担忧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