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另一个结局（下）
“那么，后续的谈话就拜托你了。”李维清拥抱了自己的女友。
“变成了一个很标准的渣男了啊！”年轻的谱系之主撇了撇嘴，眼神嫌弃。
“开始将所有的麻烦事情都丢给勤劳的女朋友，然后自己缩在家里看电视......我已经可以想象婚后的悲惨生活了。”
李维清尴尬的笑了笑，假装没听出女友某两个加重语气的字眼。
或许是良心不忍，他还是说道。
”如果真的太麻烦，要我出面和大家说也行......”
毕竟，这已经不是一般的任性之举了。
而是拿所有人的生命去赌博。
那既定的光明未来，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
恐怕只有那些真正的疯子和赌徒才会选择跟注。
很遗憾，如今的现境，这样的人好像已经离开很久了......
“引起争吵是必然的，但是，最终大家还是会选择妥协吧。”叶雪涯轻叹一声。
“毕竟，我们还能再要求什么呢？”
“现在我们能呼吸的每一口空气，享受的每一缕阳光，和家人度过的每分每秒，都是由你一个人所争取到的。”
如果不是李维清力挽狂澜，早在几年前，这一切都已经荡然无存。
连这虚假的悠闲与和平都不会存在。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的克制。
哪怕手握暴权，哪怕世人再无人敢于违逆于他，他却始终未曾滥用此等武力。
甚至刻意的将自己的存在削弱，只有当决策出现严重偏颇的时候，才会偶有发言。
他一直都是个听话的孩子。
不过，现在终于迎来了他迟到的叛逆期......
”好了，我该走了，待会还有场会。“叶雪涯摇了摇头，离开爱人的怀抱。
”晚上一起吃饭吗？“李维清抓住了那只白皙的手。
”再看吧。“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叶雪涯开口问道。
“说起来，，这几天彩虹桥源质通路管理局那边好像有些异常......”女人眨了眨眼睛，看着自己的男友。
“你有什么头绪吗？”
面对女友好奇的目光，李维清面色不改。
“我不道啊！”男人震声道。
“这几天腰酸背痛，四肢无力，都在家里躺了好几天了。连饭都少吃了好几大碗，哪有心思去关注别的东西？”
“真的？”女人有些狐疑。
“真的！”李维清笃定的点点头。
“行吧，暂时就当伱说的是真的吧。“女人平静的点点头。
”等晚上我再好好检查一下。“
李维清的心中瞬间一紧。
他有些紧张的说道：”雪涯，你......你要干嘛？“
女人回过头。
哪怕岁月变迁，时光流逝，但是那一抹年少时初见的英气和狡黠，似乎从未有过变化。
”你不是很清楚吗？“女人轻柔的说道。
”晚上，是不会让你睡的哦。“
这一刻，李维清再一次感受到了被支配的恐惧。
每一个男人都逃不过的惨案......
”不，雪涯，不要，我今天状态有点......“
在他的哀求声中，女人发出愉悦的轻笑声，踏上了前往伦敦的旅程。
只留下脸色灰败的男人捂着腰，心有戚戚。
”是个好女人啊。“耳边，突兀的响起一声轻笑。
”她一直都是。“李维清没有回头。
面对这突然的来客，面色平静。
”你说，她有没有猜到答案？“
李维清嘴角抽了抽。
没有人是傻子。
这种关头，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刻意的放大，哪怕微小的痕迹，一旦放到显微镜下观察，也会明显无比。
别说最熟悉他的叶雪涯了，恐怕统辖局内部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吧......
只不过，大家默契的选择了忽略。
因为那份过于沉重的信任。
”这么厉害还对你死心塌地的女人，你是怎么拿下的？“来人有些好奇的询问。
”关你屁事！“
”哦对了，还有罗马的那个......“
李维清脸色一黑，冷漠的打断了他后续的话。
”我似乎没有邀请过你。“他转过身，看着那个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
脸色有些苍白的男人笑了笑，不以为意。
他走到另一张躺椅的位置坐下。
然而，坐到一半，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力掀飞。
整个人狼狈的跌落在一旁的水池中。
”那不是你该坐的位置。“李维清收回右手，平淡的说道。
水池中，男人不慌不乱的站稳身体，双手将湿漉的长发抹到脑后。
上了岸，随意的拧了下湿透的衣服，左右看了看。
然后搬了张木制的小板凳，又屁颠屁颠的坐到了李维清身旁。
这一次，李维清没有再阻拦。
”真是冷淡啊！“男人轻叹口气。
”突然，男人咧开嘴，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你说，如果那些人看到你和我坐在一起，会想些什么？”
又或者，被吓得什么都不会想？
“槐诗，你是不是太嚣张了一点啊！”李维清幽幽说道。
他偏过头，看着名为槐诗的男人，眼神冷冽如刀。
“是什么给了你在我面前出现的勇气？”他好奇的询问。
“是足以毁灭无尽地狱的力量？毁灭要素的融合？还是说那本该死的命运之书？”
他居高临下的俯瞰。
声音宛如自遥远的天空垂落。
“哪怕在世界树之外，你尚且打不过我，现在，在这世界树中，在这支撑开的九界之内，你又凭什么能与我为敌！”
伴随着他的话语，周遭的空间和时间似乎陷入了扭曲。
这一处小小的花园，似乎就这么从现境的范围内挣脱出去。
感受到周身那近乎凝固的压迫，槐诗无奈的举起双手。
“嗨嗨嗨，所以我不是来打架的，真是的，大家都是老朋友了，别那么暴躁行吗？”
“这里没人是你的朋友。”李维清冷酷的说道。
“那我们至少也是合作的关系，不是吗？”槐诗歪了歪头。
“又或者说......”
“你更喜欢共犯这个词？”
他坦然的面对那布满杀意的瞳孔，有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这个男人会趁这个机会将他这个最大的敌人给抹消。
可是，他终究没有这么做。
李维清垂下目光，散去了那刺骨的杀意。
“那么，我们志向远大的深渊烈日，屈尊来到我这狗窝是有何贵干呢？”
声音如此嘲弄。
槐诗苦恼的挠了挠头，叹息。
“在我回答之前，你能先把你这几个快怼到我脑门上的枪管收收吗？”
李维清冷哼一声，挥挥手，将那些快怼到深渊烈日鼻孔里的炮管撤去。
槐诗这才松了口气。
“我以为在经历了前几天的事情后，我们的关系不会那么紧张了......”槐诗有些无奈。
“都是共犯了，我甚至觉得我们可以喝两杯。”
“我不喝酒。“
”我也没说一定要是酒啊！“槐诗眉飞色舞的说道。
然后，不知道从什么四次元口袋，摸出了两听冰凉的快乐水。
这一次，李维清仍由他打开易拉罐，将那刚从冷库取出的汽水递到自己面前。
“不干一杯吗？”槐诗扬了扬手中的易拉罐。
李维清瞥了他一眼。
“你的变化很大。”他轻声道。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名为槐诗的男人，脸上永远带着沉重和阴霾。
身为理想国的利刃，完成了诸多或是光明或是阴暗的任务，可他的脸上从未带有笑容。
如此深沉。
槐诗摩梭着手中的冰凉，释然一笑。
“大概是放下了吧。”他说道。
“当得知一切都可以改变，悲剧可以逆转，悔恨能够弥补，错误可以纠正......”
“最他妈的离谱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他仰起头，将易拉罐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然后，将空空如也的易拉罐丢尽了十米外的垃圾桶。
“最扯淡的，是这一切竟然是真的。”他双手撑着草地，低声呢喃。
他们做到了。
李维清沉默。
他在回忆。
那一天，在两人又一次的战斗中。
这个男人仍由自己的长枪抵在咽喉，只为了让自己听他说一句话。
他说，
“我们可以改变这一切。”
那一刻，李维清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是他知道槐诗是什么表情。
如此的欣喜，如此的疯狂，又如此的......
悲伤。
槐诗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们可以做到的。”他抓着李维清的手臂，不顾已然被洞穿的咽喉。
他不断的恳请，甚至哀求。
“如果是我们两个人，一定能做到的！”
超越牧场主这等残次品的，真正的全能之神。
毁灭地狱，毁灭一切的万物终焉，深渊烈日。
被精心培养的正统“救世主”。
野蛮生长，最后力挽狂澜的冒牌“救世主”。
手握至强权柄的两人，只要他们合力，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甚至哪怕现在，李维清都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他答应了。
没有半点犹豫。
就这样，三天前，他们两人利用了彩虹桥。
在瞒过所有人的情况下，将某些东西，送到了过去。
有什么被改变了，
他们无比清楚的知道。
“你能理解吗？那种卸下一切的感觉？”槐诗微笑着问道。
“就好像得到了救赎。”
李维清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喝了一口面前的汽水。
“不过我很好奇，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你竟然真的会相信我。”槐诗惊奇的说道。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因为小白？”
然而，却得到了李维清刀锋般的目光。
随即，李维清恹恹的收回目光。
“还因为老师。”他说道。
“罗素？”槐诗怔了怔。
“老师他可以不用死的。”李维清闭上了眼睛。
“从小我玩捉迷藏就没有赢过他，他只要想躲，没有人能找到他，哪怕是会长，哪怕是你。”
凭借着洛基的权能，罗素可以躲到世界末日的那一天。
只要他不死，他所收集的那些命运之书就不会被槐诗收集。
无法集齐命运之书的少年也就无法成为真正的“救世主”。
那么，他也无从成为深渊烈日。
“老师是自愿被你杀死的。”李维清有些疲惫。
”我不知道老师他看到了什么，但是，我依然愿意相信他。”
槐诗沉默了一下，随即轻叹。
“罗素先生是个勇敢而伟大的人。”
“他一直如此。”
沉重没有持续太久，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话。
“如果重来一次，你会做什么？”李维清问道。
槐诗思考了一下，轻声道：”大概是成为音乐家？“
”如果可能，我想在金色大厅演出。”
“呵，这算什么？不想当音乐家的救世主不是好的救世主？”李维清吐槽。
“其实仔细想想，当老师也不错。”槐诗笑了笑。
“我挺喜欢小孩子的，就是担心会不会误人子弟。”
“自信一点，肯定会的......”
槐诗定定的看着他，脸色不善。
突然，槐诗大笑起来。
“说起来你也真是有趣！”
“一边说着相信自己的妹妹，一边自己却又已经采取了另外的对策。”
如此矛盾。
“你懂个锤子！”李维清不屑的嗤笑。
他傲然的看着眼前的敌人。
“相信自己的妹妹，不代表作为兄长的，要将一切压力都加在她身上。”
随即冷然一笑。
”哦，我忘了，你没有妹妹，你是不会懂的。“
槐诗默默的看着他，突然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他附和道。
”嗯？“李维清愣住了。
狐疑的看了眼前的男人，觉得有哪里不对。
槐诗却是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题。
”话说回来......“他挠了挠头。
”我把命运之书给送了回去，那么你呢？“
他疑惑的询问。
”你送了什么回去？“
得到的，只有冷笑。
”什么都没送。“李维清淡淡的说道。
然后，自信的说道：”我相信我自己。”
突然，怪异的声音响起。
两人齐齐扭头，看到的，是从外面回来，不知道为什么半趴在地上打滚的天马。
槐诗看了看马，又看了看李维清。
“它这是在笑吗？”他好奇的问道。
“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李维清黑着脸，咬牙切齿的说道：“大概是今天去邻居家玩的时候看到翠花生孩子了吧。”
“翠花是谁？”
“一匹母马！“
”......”
槐诗看了看神骏的天马，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羡慕。
“真好啊，如果可以，我也想养一匹马来着。”
随即开始畅想。
“最好是白马。”
“你要不要顺便拿把剑？说不定还能混个王子当当。”李维清大声嘲笑。
“王子什么的就太夸张了......”槐诗有些难为情。
“不过小白倒的确说过，哪天希望我穿的像个王子一样去找她玩。”
突兀的，原本脸上带着讥笑的表情僵住了。
就仿佛被满头蛇发的女妖石化了一般。
现境的守护者，如同机械般扭过头。
“你，说，什，么？”他一字一句的问道。
槐诗却是恍若未觉。
他说道：“正如你所说，我没有妹妹，不会懂你的感受。”
“但是......”
李维清摒住了呼吸，内心中，有着无名的恐惧升起。
就听见，眼前的初生说道。
“但是，我有你妹妹这样的女朋友啊。”
“最后......”
他露出了宛如恶魔般戏谑的笑容。
“谢谢你......”
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说出那个字眼！
李维清疯狂的在心中呐喊。
然后，只见眼前的小初生嘴唇轻启，说出了那禁忌的词汇。
“大，舅，哥。”
这一刻，李维清终于忍不住，狂怒的大吼。
那一只始终紧闭的眼眸终于睁开。
威严、高远，瑰丽，又如此的冷漠。
这一刻，至上之神睁开了他的眼睛。
再一次的，俯瞰人间。
然而，入眼之处，那可恶的敌人已然消失无踪。
只有得意的笑声于此留存。
这一刻，于天空之下，冷酷中压抑着极致暴怒的声音传遍了整个现境。
“圣枪，拔锚！”
许多人不由抬起头，感叹。
今天的守护者大人也是元气满满啊！
然后，举起酒杯欢呼，
干他娘的深渊烈日！
现境之外，无数地狱坠落的尽头。
一个身影正在冒着冷汗。
“草率了......”他的脸色有些发绿。
视线的尽头，扎根于虚无的巨树摇曳着枝干。
一片片巨大的树叶悄然垂落。
将那散发着辉光的现境，包裹在内。
然后，一点璀璨的金光于此升腾。
蕴含了至上之神的暴怒，汇聚了现境、以及世界树力量的，倾力一击。
螺旋状的枪尖于此绽放。
带着极致的悲愤。
就好像看到自己从小养大的妹妹，被外面的坏小子给拐走了一样。
”不许碰我妹妹！“
于是，现境的天空，有着一道最为绚丽的流星，于此划过。
隐约中，似乎还能听到一道惨叫。
”你这妹控......”
花园内，李维清重重的坐回了位置，小口的喘息。
吹灭了指尖逸散的青烟，疲惫的闭上眼。
“希律律。”天马抬起头。
干掉了吗？
“没死。”李维清冷着张脸。
“那王八蛋就跑路的本事算是一流。”
不过至少有一段时间不用看到那张臭脸了。
突然，天马打了个喷嚏。
一个被匆忙藏好的袋子从树梢掉下。
有破碎的光芒逸散而出。
三天前，它们都是完好的神迹刻印和威权遗物。
可是三天后，都成为了一堆废铁。
其实本来还有一本李维清偷偷摸摸编写的傻瓜般战斗秘籍。
不过那个更惨，已经连渣都不剩了。
天马突然打了个不屑的响鼻。
说的比唱的好听。
还相信自己？我呸！
是谁急吼吼的将这些年收集的宝贝一股脑的塞麻袋里，着急着发给过去的自己，就差把自己一身功力都醍醐灌顶了。
李维清被自家孽马嘲讽，顿时脸上挂不住了。
讪讪的笑道：“这不是没发出去吗？”
难道不是因为失败了吗？
“那我哪知道会失败！”李维清的心在滴血。
没想到，一般的东西，根本不可能传回过去。
哪怕是最顶级的威权遗物，都承受不住那庞大的压力。
不然，他差点想把自己的马也该塞回去。
最后，颓然的靠在了椅子上。
开摆。
话说，你最后好像还是送出去了什么吧。天马询问。
“嗯，姑且算是吧。”李维清闭着眼睛。
是什么？
“一个我已经永远失去了的选择。”
他说道。
“一条退路，通往另一个结局的钥匙。”
......
遥远的过去。
新海，高烧的孩子举起了手中的斧刃。
对着眼前突兀出现的残缺黑影，
斩落。
一本破旧的书籍落于孩子面前。
伴随着白银之海内一道灵魂的苏醒。
......
北欧。瓦尔哈拉。
倒地的少年身边，出现了一道虚幻的身影。
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