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嗔心底莫名的慌乱，不由加快夺取进度，此时他已成功50%，再过几秒他便可完全的继承鬼王体。


    一块红水晶突然浮现，嗔吃痛的松开手。透明的能量盾牢牢的将墨秋虹覆盖完全，并带着她迅速的逃离。


    贪痴二鬼立即做出拦截，嗔也是第一时间再次凝聚黑雾包裹袭来。墨秋虹周身尽皆被恶鬼攻击所包围，道道蕴含死亡气息的灵力招式直指面门。


    她身处红色水晶内，双眸紧闭，如同格林通话中的睡美人永远不会醒来似的。黑雾演化为荆棘又像是地狱恶魔向你伸出手，拉你堕入无尽黑暗，视野光亮失去的最后一刻，女孩睁开了双眼，瞳孔漆黑如墨全然没有一丝光亮。那充满威严的神色就像是古代君王，冷眼示臣般，不屑一顾。


    墨秋虹看着近在咫尺的荆棘，嘴唇轻动：


    “寂。”


    极冷的音节不含有一丝感情的御风回响。


    如海浪扑击的黑雾竟诡异的停滞，荆棘像是遇火惧疼的快速缩回。


    本来庇佑墨秋虹的红色水晶在她念出“寂”时，巴掌大的裂纹浮现在护盾正方向，碎势不减的仅在一息内崩解。


    女孩失去重力的向下坠去，清风携着血腥味在口鼻间奔跑。


    砸入地底的瞬间，一堆飞灰自她后背浮现凝聚而成一个王位投影。


    墨秋虹自然的委身而坐，恰有熟悉的咆哮响彻脑海。


    “汝临王座之刻，诸臣跪拜之即。”


    天空虚立的三只恶鬼控制不住的下坠，狠狠地砸入地底。


    淅淅沥沥的雨点怕打在墨秋虹身上，水珠顺着她的发丝滴落，冷然的脸色令人感到陌生。


    “跪！”


    庞大的重力瞬间加诸恶鬼全身，他们的骨骼发出破碎的哀嚎。


    一袭黑袍的嗔也不得不下跪，但却丝毫感受不到他有丝毫的慌乱，相反极其淡定的直视墨秋虹。


    在恶鬼视线里，女孩的黑发正慢慢变色，发尾渐渐病白，而她脸色虽说是极冷，但面色却正迅速的消退，皮肤血色全无。


    不一会儿，苍白色便爬满她全身。


    “就算拥有五成鬼王体，也终究不过是肉体羸弱的人类罢了。”嗔冷笑。


    果不其然，墨秋虹力虚的瘫在王位上，眼皮沉重的耷拉下来。


    见机出招，嗔凭借自己刚刚吸收的50%鬼王体虎扑上去。


    墨秋虹疲惫的言出最后五字：


    “哥哥……救救我……”


    无形的领域扩展开来，在这五字后，一股无形的能量降临温讪市，蛮横的撕开人界与鬼界的空间壁垒……一时间，温讪市如一颗灯泡在鬼界里闪耀，像是一个野人在猎豹里高举火把，大声喊着：“我在这，我在这！”


    “王之言行，一出！百鬼夜行！万鬼臣服！”


    曾在脑海里浮响的话语，应验了。


    百鬼破空而现，虚幻的鬼影伴身。万鬼虚影臣服在她面前，力量扭曲罡风刮来。


    虎扑的嗔身形震颤，但他对此只是冷淡的轻启：


    “寂。”


    两股鬼王力相消或是叠加在一起，无形的指令化为气浪散开，所过之处，空间壁垒脆弱的地方直接破碎成一道道漩涡。


    比之先前的缺口更大也更多！


    …………


    数小时后。


    天空划过一道暗冰色流光，云层凝霜。夜北鱼以十倍音速抵达已经是废墟的民宿区，即使已有心理准备，可看见眼前的残楼还是微惊。


    展开精神力，搜索全部区域，他甚至探底深查。长时间相处下来，夜北鱼慢慢知悉墨秋虹的性格，害怕的事一定会躲在安全的地方，然后乖乖的等人来找她。


    正在探查的夜北鱼猛的吐出一口淤血，脸色难堪起来，自言自语：


    “时间不多了……”


    事到如今，虽然他肉身气势很强悍，可这强大的皮囊下所掩盖的是一个急剧虚弱的残魂。


    蜡烛似的血魂立于虚空，仿佛一股风就能吹散。


    夜北鱼身形一瞬，瞬息间来到一处废墟中，四周尽是残垣断壁，尸体倒叠平地缺胳膊少腿的，尸臭熏天。


    夜北鱼浑身紧绷，脸部肌肉抽搐，金色瞳孔映照血泊里的瘦小身影。他大步前去，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表情变幻时哭时笑，像是个得了失心疯的精神病患者。


    啪！


    夜北鱼双腿发出折断般的声音，双膝狠狠陷入雨水中，他伸出双臂一把揽起干瘦的女孩。洁白的蒲公英籽飞散只留下那枯萎的花杆，即使寒风去追也无法滞留在它身旁，它也无法陪伴寒风周游世界，因为它的花期就那么短、就那么少。


    “不……不要……不要……”


    夜北鱼哑声的嘶鸣，紧紧的抱着女孩久久的说不出话，只是一味低声哀求。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女孩颤抖几下，胸腔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血的凝望着夜北鱼颤声说：


    “哥哥……你……终于来啦。”


    像是个等待大人许久的孩子，在坚持许久的孤独后，看到门边露出一丝光，看到阳光里的人影欣喜的奔去。


    “嗯……嗯！哥哥来啦！”


    夜北鱼惊喜的捧住她，激动的埋下头去。寒冰粒子正漫进她的体内，他输送灵力修补着她的身躯，即使已经知道鬼王体觉醒后，她的寿命所剩无几……


    “怎么……怎么会这样……”


    夜北鱼神情哀伤，他发现女孩身体脏器腐烂不堪……


    女孩此时能安静的陪他说话，也不过是肾上腺素的作用罢了，回光返照。


    “哥哥……”


    “别说话，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


    关心则乱，夜北鱼惊惧吼叫，打算用自己的残魂补全她的魂魄。可刚一牵动，他就感觉喉骨一阵刺痛，淤血充斥口腔。


    轰！


    数十倍的重力凭空压在他身上，浑身骨骼发出碎裂的刺耳声。夜北鱼头也没抬，眉头微皱。


    破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死亡包围了夜北鱼，凭借精神力感知，他其实早就知道这是个牢笼，是嗔围杀他的陷阱。可这又如何，他只是迫切的想要救她，于是就连死也不顾了。


    象征绝对力量的狰狞洛金瞳重新燃起，寒渊之翼张开，极冷的粒子密布后背，暗冰色双翼闪烁星辰般的光辉。


    双翼在这一刻收缩，恶鬼收起獠牙，极低的体温好似想要拥抱着怀中孩子。寒渊之翼缩成一团，像是恶魔收紧骨翼保护所爱之人，拼尽全力。


    灵魂链接……成功！


    意识海。


    蒲公英海、高耸入云的雪山之间隔着一堵透明的墙。


    黑衣猫耳青年端坐在雪山中，雪花几尽埋没了他的全身，如此低的温度下，他面不改色的笑着。


    “妹妹……放心，你不会死的。”


    墨秋虹跪坐在蒲公英中，隔着透明的墙，愣愣的看着一脸笑容的青年。


    她抬手滑动几下墙。


    『哥哥也不要离开我』


    “哥哥可是恶鬼啊，我哪里会那么容易死呢？”


    “伸出你的手，摊开摁在这里。”


    夜北鱼右掌扒在墙上，墨秋虹乖乖照做。


    “真听话……”他笑了。


    温暖的灵魂力顺着墙，迟钝的流进蒲公英海中。


    他在主动让墨秋虹吞噬自己的魂魄！


    “妹妹……要照顾好自己，别一个人走夜路，还有……”


    夜北鱼还想说些什么，但所有要叮嘱的话全在上次离别时说完了。


    这时，墨秋虹挪开了手，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墙上浮现字迹。


    『我知道的。』


    『哥哥，我不笨的。』


    『我知道的，我知道哥哥和我缔结的契约。』


    『此后恶鬼与我共存，不离不弃，直至……死亡的尽头。』


    墨秋虹歪着头，笑的如同蒲公英般灿烂，这才是真正的笑容，不是夜北鱼能够模仿出的，发自心底的笑容。她眉眼弯弯，右手握拳，曲折旋即快速的挥向墙。


    “停下！”


    夜北鱼焦急的大吼。


    砰咔，墙像是镜子般轰然破碎。


    然而，一切都迟了。


    夜北鱼只感觉一股花香轻柔的拥入怀中，腰部传来庞大的力道。女孩轻靠在他肩膀处，低声呢喃着什么。他想要推开她，想要重新构筑墙隔绝灵魂相遇。


    她的魂魄太过脆弱，哪怕夜北鱼不主动吸收，可恶鬼本能还是会潜移默化的汲取魂灵。


    “不不……不要。”


    腰部的力道削弱，墨秋虹无力的向后倒去，夜北鱼眼疾手快的捞住她。女孩倒在他的怀中，右手微抖的握拳放于心口，随后伸出大拇指指向夜北鱼……


    在这最后一刻，墨秋虹猛然想起泰戈尔的诗。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她好像有那么点明白了，坦然面对死亡的……静美。


    蒲公英花海与雪山相接，场景幻化，悲枫显现。


    在那开满落枫的枯地中，蒲公英从青年手中飞散，无论他如何奋力追赶，也追不上凋零的蒲公英。


    青年无力的瘫倒在地，金色瞳孔倒映着越来越远的蒲公英，梧桐叶飘落，轻轻点在他的脸颊。


    丝雨绵绵，冲刷青年心境。愤怒情绪如柴似火的熊熊燃烧起来，他看着秋叶静美在指尖，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