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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6章 满门忠烈

    盱眙虽然只是一座县城,但历史渊源却不浅。


    春秋时,这里是诸侯会盟之地,战国,又是楚邑,名曰都梁。


    秦二世二年六月,反秦义军领袖项梁拥立楚怀王熊槐的孙子熊心为王,同样建都于盱眙。


    这是块风水宝地,后世的朱元璋也同样出自于盱眙。


    刘行举的父亲刘伯英本是虢州弘农人,一个河南人,跑到盱眙来,而且还葬在了这里,选择在这里扎根,子孙后代自是不能将乡土拱手让人。


    当魏思温的军队兵临城下,刘行举召集了县城中的所有男丁,以及刘氏的族人。


    他指挥着这些乡勇,搜集材料,制作滚木雷石,将士兵和防御设施全都布置在城门以及城墙等关键之处。


    他们倚险而居,枕戈待旦,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他登上了城楼,朝这些乡勇号召道:


    “这些人举旗造反,欲匡复李唐,那是他们的选择,俺们管不着,但盱眙乃吾等生养之地,谁敢染指,俺们必是要斩断他们的手指!”


    “当年太守沈璞、将军臧质仅仅以三千兵卒,便将北魏拓跋焘的三十万大军拒之门外,魏军攻城三旬,除了留下与城墙平齐的尸体之外,什么好处都没捞着,更何况贼军这区区两万人?”


    乡勇们本就对刘氏一族信赖倚重,刘行举对他们又仁厚,乡亲们对他更是拥戴敬仰。


    听得这番话,自是士气大振,纷纷齐呼,要誓死保卫盱眙城。


    若是李秘在此,怕是要打上满头的问号了。


    不是说刘家一门忠烈么?怎么只字不提大义,与传闻中多少有些出入了。


    不过魏思温并没有马上行动,而是不断派人来劝降,其中一人,便是鼎鼎大名的才子骆宾王。


    刘行举一族虽然是武将门阀,但从小苦读兵书,并非目不识丁的莽夫。


    他们自是听说过骆宾王的才名。


    但可惜,骆宾王将才气都用在了咒骂武则天。


    刘行举并没有杀他,反倒放了他回去。


    骆宾王才刚走,又进来一个白衣和尚。


    “刘行举,你要投降。”


    刘行举顿时警觉起来。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白衣僧人取出一块铜牌,递给了刘行举。


    “军师?”


    他万万没想到,这白衣僧人竟是今番负责平叛的扬州道行军大总管程务挺的军师。


    “大将军已经在临淮设下天罗地网,需要你诈降,让贼军得意忘形,待得他们高歌猛进,进入临淮,便能一网打尽。”


    “你若死守,他们强攻,只能平白牺牲百姓,再者,贼军的命,也是命,贼军也是我大唐子民,同胞相残,有伤天理,若能兵不血刃,又何乐而不为?”


    刘行举只是呵呵一笑:“军师可曾听说过父亲大人的事迹?”


    秦藏器微微皱眉,因为他已经知道刘行举接下来想说什么了。


    “以往朝廷来了使者,第一件事都是去祭拜父亲大人的坟茔,可如今,却是做不到了,你可知道为何做不到?”


    秦藏器沉默。


    因为他知道原因。


    早两年,刘行举被丘神积污蔑造反,差点没死在牢里,父亲刘伯英也遭到了开棺戮尸。


    以刘伯英的身份,刘行举与兄弟们不是淡泊名利,不想当官,而是承袭了父亲的官职,但因为被诬告谋反而被剥夺了一切!


    魏思温正因为知道内情,所以才快马加鞭赶来盱眙,就是希望以此来策反刘行举,让他加入到贼军的行伍当中。


    可惜啊,刘行举只想当盱眙的土皇帝,只想守着盱眙这么一块小小的父亲封地过日子。


    他心中的火焰早已熄灭,对朝廷失望透顶,不会为了维护朝廷而对付贼军,自然也不会再为朝廷出生入死,更不可能为了朝廷而诈降。


    “令尊勇冠三军,威名赫赫,实在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秦藏器很平静。


    “只要你同意诈降,大总管可以提请朝廷为令尊平反,恢复令尊的封赐,诏命你为游击将军,任命你的胞弟刘行实为楚州刺史。”


    秦藏器知道什么忠义都已经无法打动刘行举,只有实实在在的利益,才能说服他。


    如果他能成为游击将军,弟弟能当上楚州刺史,盱眙自然也就成为了名符其实的刘家地盘。


    但刘行举却只是呵呵一笑。


    李崇福带着三县投降了贼军,楚州已经落入贼手,想要当这个官,自然要把这些“失地”全都收回来。


    而且还要诈降,无异于将盱眙拱手让出去。


    如果朝廷无法在临淮打败贼军,那么盱眙自然也就收不回来,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泡影罢了。


    刘家是真真的满门忠烈,但换来的却是武则天那些酷吏的残害。


    刘行举抬起手来,朝秦藏器道:“诈降是不可能的,父亲大人选择扎根盱眙,那盱眙就绝不可能让给别人,不管是贼,还是官,想要拿盱眙,便踩着俺们的尸体过去!”


    秦藏器仍旧平静,点头道。


    “好,那你们就好好守着,不管结果如何,适才的许诺仍旧有效,若你们战死,我会向朝廷替你们请功。”


    刘行举仿佛一拳打在了空处,反倒有些无所适从了。


    “你这是?”


    秦藏器也不含糊:“我只有一个要求,若是不敌贼军了,请你打开北门,就这么一个条件。”


    刘行举恍然大悟。


    也不等他回应,秦藏器已经转身往外走了。


    “且慢!”


    “敢问军师名讳?”


    秦藏器只是呵呵一笑:“认得我这张脸便好,名字什么的,没有意义。”


    “认得你的脸?”


    “我要出城,明日又要回城来,你不认我的脸,怎么放我进出?”


    刘行举迟疑起来。


    “我便孤身一人,坏不了你的城防,找个角落,用吊篮把我放进去,明日一早接我进来,便这么简单。”


    刘行举活了大半辈子,自问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秦藏器这样的人物。


    他也不再含糊,领着秦藏器便往外头去了。


    当秦藏器坐在吊篮里,准备放下城墙之时,他抬头朝刘行举道。


    “我叫秦藏器,我的父亲是御医秦鸣鹤,你去打听打听,心里应该会舒服一点的。”


    言毕,秦藏器便下城去了。


    看着秦藏器的头顶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刘行举积压多年的愤怒,突然变成了委屈,而后又陷入了沉默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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