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屿住在a市的一处高档小区，幼宜将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周嘉屿，老师就送你到这里了，你——”


    幼宜转过头，声音戛然而止。


    周嘉屿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小脑袋靠着车窗，安安静静睡觉的模样可爱极了。


    她伸手碰了碰他的衣服，“周嘉屿？周嘉屿？”


    周嘉屿幽幽转醒，睁眼时神色迷茫，“许老师，到哪里了？”


    幼宜忽然就不放心让他一个人上楼回家，万一迷迷糊糊的走错地方了出点啥事怎么办？


    她还不好向周久安交代。


    “到你家楼下了，老师送你上去吧。”


    周嘉屿乖巧地点头，解开安全带下车。


    电梯就停在地下停车场这一层，周嘉屿先走进去，按下“17”的按钮。


    幼宜站在他旁边，抬头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一点一点上升。


    中间没有人上楼，电梯很快就到了十七层。


    “叮——”


    电梯门打开，幼宜侧过身让周嘉屿先出去。


    一层楼只有两户人家，周嘉屿带着她往右走。


    “许老师，我家就在这里。”


    看着紧闭的大门越来越近，幼宜仿佛提前预感到什么，问他，“周嘉屿，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有啊。”周嘉屿回答得很干脆。


    “那个，老师就送你到这里吧，”幼宜停下脚步，她已经能猜到这扇门背后会是怎样一个世界，勉强笑了笑，“老师先回去了。”


    话毕，转身往电梯间的方向走。


    她想离开这里，这里让她呼吸都渐渐变得不顺畅。


    “许老师！”周嘉屿在身后大喊。


    幼宜充耳不闻，脚步越来越快，可下一秒——


    她听到身后的门被打开，一道清甜的女声响起。


    “嘉屿？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嗯？这位女士是——？”


    “她是我的班主任，许老师。”周嘉屿给她介绍。


    幼宜只能慢慢转过身，隔着不到五米远的距离，和门内的女孩儿遥遥相望。


    她看起来很年轻，比自己要年轻很多很多。


    这是幼宜看见女孩儿时的第一想法。


    女孩儿扎着一枚松松垮垮的丸子头，身上是简单的白t恤，牛仔短裤，脚上踩着一双马卡龙色系的拖鞋，腰间围了一条卡通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


    任谁看，都会觉得她是这家的女主人。


    幼宜的心脏开始一抽一抽地疼。


    其实从知道周嘉屿是周久安的儿子开始一直到看见这个女孩儿之前，她都无法真正相信周久安结婚了，至少她没见过周嘉屿的妈妈，他的妻子。


    所以她才那么干脆地答应了周久安的请求，送周嘉屿回家。


    因为她不信。


    她不信才过去九年，周久安就结婚生子。


    直到现在，她亲眼所见。


    终于彻底死心。


    “你好，”她扯了扯嘴角，“我是周嘉屿的班主任，我姓许。”


    “许老师是吧？”女孩儿很热情，笑容灿烂，“要进来坐坐吗？谢谢你送嘉屿回家。”


    “不用了，”幼宜的脸色渐渐苍白，她摇摇头，“既然周嘉屿已经到家了，我就先走了。”


    她应该庆幸的。


    至少现在站在她对面的，不是夏乔。


    女孩儿没有执意挽留，“那好，许老师，你是开车来的吧？回家路上要注意安全哦。”


    “谢谢。”幼宜轻轻一笑，转身离开。


    走过转角，她悄悄停下脚步，默默听着他们说话。


    “你今天回来得这么晚，我饭都已经做好了。”


    “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


    “好了好了，原谅你了，快来洗手吃饭吧。”


    然后是“砰”一声，门被关上的声音。


    幼宜靠着墙角，慢慢滑坐在地上，低头抱着膝盖，无声痛哭。


    ☆☆☆☆☆


    长治消防中队。


    参加完消防演练，一群大老爷们商量着晚上聚餐。


    奈何今晚执勤，谁也回不去，干脆就在队里简单聚上一聚。


    铜锅里的火锅底料已经煮得咕嘟冒泡，就等着下菜了。


    “来了来了，毛肚、黄喉、鸭肠，火锅必备三件套来了——”有人端着菜往桌上一放。


    “赶紧的，下菜！”


    ……


    各种丸子混着应季蔬菜，开锅味儿一起，满满的烟火气沸腾了消防站平日里的寂寥。


    沈言早早就坐桌等着了，馋得紧。


    “来来来，咱们今天不醉不归啊，不醉不归。”


    “沈队，还没开始喝你就醉了？这是饮料不是酒。”


    “咱在队里待着就别想喝酒好吧，”沈言晃荡着果汁瓶，“能有两口饮料喝就不错了。”


    人到了七七八八，热气蒸腾的桌前，唯独少了周久安。


    “队长呢？”勇子四处张望，没瞧见人。


    沈言夹了块毛肚，懒洋洋地挑眼，“那不就是吗？”


    众人一扭头，祸国殃民的队长站在门口，举着手机跟人打电话呢。


    勇子憨厚老实，想叫队长过来吃饭，沈言一把将他扯住，“甭管他，这家伙今天晚上回不去，跟他儿子煲电话粥呢，打完就过来了。”


    勇子想想也是，大家都是单身老爷们，自然不懂奶爸队长的心思。


    那头，周久安还真就在跟周嘉屿打电话。


    “爸爸今天晚上要执勤，你乖乖睡觉，明天早上自己吃完早餐去学校。”他不在家的时候，汪晓倩会负责周嘉屿早餐和晚餐。


    “我知道了，”周嘉屿已经洗完澡躺上床了，“爸爸，我会想你的。”


    “嗯，”周久安语气淡凉，“晚上吃的什么？”


    “海鲜，”周嘉屿想了想说，“晓倩姐姐的厨艺又进步了。”


    周久安皱眉，“是阿姨不是姐姐。”


    “是晓倩姐姐让我这么叫她的。”周嘉屿有点委屈。


    周久安无语，想了想又问：“下午是许老师送你回家的吗？”


    “是，许老师送我到家就走了，”周嘉屿小声说，“爸爸，她看见晓倩姐姐后，一下子变得很难过。”


    很难过？


    她也会难过？


    周久安在心里冷笑。


    “爸爸，”没听见爸爸的声音，周嘉屿裹紧了小被子，轻声试探，“我要有妈妈了吗？”


    小家伙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那边才回答，“没有。”


    男人的声音低沉。


    小家伙有点失落，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不说话了。


    可下一秒——


    “但我尽量。”男人的声音还是那么沉，但仔细听，却有点志在必得的意味。


    小家伙一下子来了精神，捧着电话手表“啵唧”了一大口，兴奋地说：“爸爸我爱你！”


    那头好久都没有声音。


    “爸爸，你还在吗？”小家伙疑惑了。


    “盖好被子快睡觉。”男人严肃地叮嘱。


    “哦——”小家伙没得到回应，回答得不情不愿。


    过了两秒，他听见那边清清嗓子，声音有点别扭。


    “爸爸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