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忽然有了变化。


    本是晴朗的天空忽然就阴了起来。狂风乍起，吹起满地的尘埃，叫人睁不开眼。


    林初义与林初心见情况不对，只好就近找客栈，但附近并无客栈。


    天色慢慢的昏暗了起来，看样子，接下来恐怕会有一场暴雨。


    林初义没有办法，只好找了一户人家，直接上前去敲门。


    “有人在家吗？”因为妆容的缘故，林初义不得不装出苍老的嗓音。


    “吱。”还真有人开了门，是个小姑娘，年岁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但她的眼睛十分的纯净，给人以强烈的震撼。


    这年头，眼睛如此干净的人不多见了。


    有时也真是让人疑惑，世道让人快速成长，老练，世故。而越是如此，人们就越想珍惜心思纯净、天真无邪的人。


    只可惜，这样的人，你往往碰不到。或许有时还会感慨，大概这辈子，是没有机会去相逢那样的人了。


    “老爷爷老奶奶？”女孩看看两人，又看看外面的情况，尤其是那狂风，几乎都要撞开她一样。


    “快进来吧，躲躲风。”女孩赶紧将两位老人招呼进自己家。


    然后就费力地关上门。但因为家门的朝向，她不得不站在门边顶着门，否则的话，她的家就得遭殃了。


    “老爷爷老奶奶，你们坐吧，躲躲风。看样子，待会儿可能还要下雨呢。”女孩一边顶着门，一边对两人道。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林初义觉得自己一定会继续扮演好老人的角色，但眼前的是这样一个人的话……


    “我来帮忙吧。”林初义恢复了自己的声音，站直了，走了过来，帮忙顶着。


    确实有些费劲。


    甚至有一种随时都可能被强劲的风击败的感觉。


    这么大的风，真担心这个房子会不会被吹垮？


    这是一间土房，看起来并不太坚固。


    其实仔细想想的话，除了有钱人家，一般人家的房子恐怕都未必经得起这种强风的考验。


    “咦？你你你你……”女孩一时都结巴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这样的。


    “我们不是坏人，这一点，请你相信我们。”林初心并未过来帮忙，因为门不大，有女孩和林初义在那顶着，已没有更多的空间了。


    “这……”女孩看着林初心的眼睛，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爹说过，坏人的眼睛不干净，但你的眼睛很干净。”女孩很是笃定。


    林初心真想跟女孩说，坏人的眼睛也很干净，虽然是伪装的干净。如果单单看眼睛就能区分好人坏人的话，或许这个世界就会变得很单纯。但是，这种时候，她总不能说这种话让女孩不安吧？


    有些话即便是有道理，但也很容易产生适得其反的效果。


    “谢谢。”林初心只是感激了一下，然后走过去，“我来吧。”她想替代女孩的位置。


    但女孩犹疑地看着她，单从眼睛所看到的一切来说，眼前的人实在就是一位老奶奶。只不过她的声音和神态并不相符。


    “我比你大一点，我来吧。”林初心又说了一句。


    “那我应该叫你姐姐？”女孩问。


    “可以，我叫林初心，你可以叫我初心姐姐。”林初心笑道。


    “初心姐姐。”女孩倒是不怕生，粲然一笑就甜甜的喊道。


    “我来吧。”直到这会儿，林初心才与女孩交换了一下位置。


    女孩这会儿得空了，就眨着俏皮的眼睛，以目光在两人身上游走。


    “那你呢？”女孩问林初义。


    “我也姓林，我叫林初义。”林初义道。


    “你们是兄妹吗？”女孩问。


    “不是。”林初义摇头。


    “那是姐弟？”女孩又问。


    “也不是。”林初心摇头。


    “唔？”女孩糊涂了。


    “是恋人。”林初义看向林初心，眼里仿佛有星辰大海一样。


    “恋人？”女孩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然后问，“恋人是什么？”


    “是彼此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林初心解释。


    “非常重要的人？爹娘算么？”女孩好奇。


    “你的爹娘，就是彼此的恋人。”林初义道。


    “哦。”女孩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


    “所以你们以后也会成为夫妻，然后会有自己的小孩子对不对？”女孩的脸已经羞红，这是个让人颇难为情的话题。但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就是很来劲。


    “嗯。”林初心抿着嘴，看了林初义好几眼之后，才对女孩点头。


    女孩挺激动的，她或许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激动什么。但十五六岁的少女，纵然心里不明白什么是爱情，可她们对于爱情的向往也许是一种天赋，比水到渠成还要自然而然。


    “哗啦啦。”外面的狂风劲道终于小了一些，但却听到了雨声。


    从声势上来看，这确实是一场暴雨。


    暴雨降临，使得街上渐渐了无行人了。


    只是不久后，就有人从这一头奔向那一头，并留下些许血迹。


    但这一点的血迹在暴雨面前自然没有保持存在的能力，所以顷刻间就被冲刷干净了。


    再一会儿，一群人出现，看样子也许是追兵。但这些人的脸上十分无奈。天气情况太糟，他们或许终将一无所获。


    所以，他们只能灰心地折返。


    躲过一劫的人并未走远，他受了伤，内伤比外伤严重。


    要不是这里路况复杂，他一再从小巷中穿梭，使得追兵不得不一再分流，以至于到不敢追击的地步，这一劫，他怕是躲不过了。


    好在，这一劫，他躲过去了。


    又休息了一会儿，雨势太大，但那又如何？


    他必须走，他有必须要做的事情，要是不赶紧去做的话……


    跌跌撞撞地来到一处，却瞧见了前方的人。


    那人背对着他。


    那人手持一柄短剑，只比匕首长一点而已。这种兵器，很偏门。


    江湖之中，有这样一个规律。越是使用偏门兵器的人，往往就越厉害。


    很奇怪。行走江湖的人里面，很少有使用偏门兵器的，而一旦出现了，就往往是高手。


    就好像他们在弱小的时候，是完全与江湖无关的人一样。


    不过强大，已是重要的证明。


    这里并不适合跑路，附近只有区区六户人家。再往四周，除了主道之外，就是些许农田。农田还不多，农田之外，则是一片沼泽地。


    这些地方，想活命的人绝不会冒险进去的。


    至于折返。


    这种选项，根本没有在他的心里出现过。


    怎么可能折返？


    “阁下是何人？”他只能往前，在雨中，高声问。


    女孩听到了这个声音。林初义和林初心也听到了。


    “外面有人。”女孩指了指外面，低声道。


    外面暴雨如注，使得两人都没有听到女孩的声音。


    不然的话，他们应该是能够听到的。


    “索命的人。”对方转过身来，却见他的脸上竟有一个恶鬼面具。他的声音冷漠，人也冷漠。


    “哈哈哈，索命的人，你行吗？”这人大笑起来，却是主动冲了上去。


    交手。


    这人使的是一柄软剑，剑若蝴蝶，身法灵巧。


    而戴着恶鬼面具的人使得虽是一柄短剑，却另辟蹊径走刚猛路线。他的一剑就只是一剑，没有退路的一剑，果断而干脆的一剑。


    换招的人是对方。持软剑者并不希望以伤换伤。这对他来说太不划算了。


    “这声音，像不像柳直昂？”林初义忽然问。


    “柳……你这么说的话，那个人用的正好是软剑。”林初心一愣。


    “所以柳直昂根本没在养伤？龙璀桦他们到底在搞什么？要是当时柳直轩要求先见一见柳直昂的话，岂不就露陷了？他们的脸面上过得去吗？”林初义觉得太不合理了。


    “要不要帮个忙？”林初心问。


    “柳直昂是龙璀桦的人，帮一下吧。”林初义道。


    “嗯。”林初心点头，却不见她有进一步的动作。


    女孩看着两人自顾自的说着，虽然好奇，倒也没有打扰。


    柳直昂一个后撤，随即扭身，堪堪躲过对方的一剑。但是，剑尖是躲过了，却没有完全的躲过剑气。


    对方用的虽然是短剑，但有剑气加持，其杀伤范围顿时暴增。不过这人也是颇为古怪，他的剑气，似乎永远都只从剑尖延长区区半尺。


    不长一寸，不短半分。


    精妙的控制力。就连对战的时候，也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柳直昂腹部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这差点让柳直昂岔了胸中的那口气。一旦这口气出了问题，他就只有引颈受戮的份了。


    而现在嘛，就算不岔气，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本就伤重，此时更是伤上加伤。又逢暴雨天气，一切都在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但是。


    忽见对方出剑，却是对着空气，又几步后撤，转眼就跑了。


    跑了？


    难道是陷阱？


    但眼下这般情形，有故布疑阵的必要吗？


    柳直昂不清楚，也不确定。但他知道，他是真的不行了。


    终究是到了这一天了吗？


    柳直昂的心里有遗憾，但并不后悔。


    意识，终于在柳直昂闭上眼睛倒下的片刻消散。


    所以之后的事情，他自然就无法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