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听到一声轻嘆。
紫眸少女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向他张开双臂,“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我生起气来,超――――难哄的?”
尾音绵软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他败地彻彻底底,所以当年才无论如何要三代调她离开啊。
他走进她伸手张开的怀抱范围,微弯下腰认命般地揽住她,脸贴在她有些冰凉的颈间,鼻间是冷冽的空气和她身上一点淡到几乎没有的花香味――是那棵玉兰的气息。
他察觉到自己声音里那一点苦涩,从他一直死死压着伪装成铜墙铁壁的心脏里终于克制不住般地溢了出来涌上喉间,他说,“抱歉啊雪时。”
这间木屋积了浅浅的一层灰,跟雪时记忆中的比起来,破烂的地方都有得到好好的修缮,屋里多了桌子和柜子,甚至还有被褥和一套换洗衣物,而只有一点的灰尘也说明这里隔段时间就会有人来。
他们十二岁在暗部出任务那年有一次完成任务撤退时敌多我寡被对方围剿,跑进了这座最外层山林笼着一层瘴气的深山,里面倒是难得的幽静之处,还意外发现了一间荒废了的小木屋。这里人迹罕至外有瘴气又易设结界,雪时当时给鼬的鸦分/身打手势就是约在这里见面,只是没想到他这几年内都有来这里。
鼬一直知道雪时在某些方面有些讲究,明明执行任务时多脏多累都不怕,但平时训练完后还是会马上用个水遁把自己清理一下。他挡在她面前防扬尘,用水遁凝出多个小水球滚动着把屋子清洗干净,这还是她以前交给他的“清泽一族秘传洗碗术”。
当时的他并没有想到将来的自己会这么精通这个忍术。
这姑娘等他干完活后走到桌前把腰间的几个捲轴取了下来,手指往床一指,“给我坐下。”
马面曾经对他说,女孩子生气的时候说什么都乖乖照做就是了千万别问为什么。
端正坐好。
“护额摘了。”
摘下放平。
“外袍拉链太高了。”
乖乖拉到胸膛处。
雪时站在他面前,把右手贴到他的额头,象徵治疗的绿色查克拉燃起。
“雪时……”
“闭嘴。”
哦。
他听见有水滴砸在木板上的声音,断断续续。
他还在闭着眼让她做医疗检查,右手准确地覆上她的左脸,拇指轻轻地划过她的眼角,你别哭啊。
带着薄茧的手指触到她脸颊时雪时才注意到自己哭了,她死死咬住下唇,这个混蛋到底是怎么把自己的身体糟蹋成这副鬼样子的?
她收回检查的右手,想拿他袍子擦脸又有点嫌弃,索性带着点报復意味地抓着他的手背胡乱抹了一下。
“平日里吃的药呢?”
“……吃完了。”其实就在晓袍的内兜里。
“你睁开眼看着我再说一次。”
“……”
好,很好,非常好。
雪时把他药瓶里的药丸成分分析清楚,这哪里是治病的药,明明是压榨寿命来强行维持身体状态的毒。
雪时突然看他很不爽,哪哪都不爽。
“红云袍真难看,黑指甲也难看,”雪时别过头,“去把自己拾掇干净。”
鼬拿起那套留在这里的换洗便服往放着木桶的小隔间走去,转头看了看她,欲言又止,还是乖乖去洗澡。
“敢用冷水洗澡你就死定了。”外面传来轻轻淡淡的女声。
他刚结完水遁印式的手微顿,又结了一个火遁。
黑指甲油并不容易洗干净,他出来的时候雪时已经把捲轴里的药材瓶罐满满当当摆完了整张桌子,小药炉上还慢慢地冒着烟气。
他扫了一眼没看到自己那个黑色的药瓶子。
然后就对上了那姑娘“我看透你了”的瞭然眼神。
鼬不知道怎么哄人,雪时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小姑娘,脾气好,温温柔柔的,极少生气,他根本就没有哄人的经验。
他把自己全身上下包括屋子里所有身家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半响憋出一句:“雪时你要兵粮丸吗?”
――――――
一月份的天色暗得早,雪时把药煎好用小风遁吹到合适的温度看着他喝下,全程没有跟鼬说过一句话。
真当我是水娃娃,不会生气的啊。我清泽雪时今天就要让你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做传说中女人的无情,冷酷和无理取闹。
她拿起装着自己日常用品的捲轴走进隔间,没过多久传来敲门声。
她面无表情地拉开门。
鼬穿着刚刚洗澡换上的灰色和服,脖间挂着她送给他的晶石项鍊,头髮披散下来还带点湿气,“我帮你加热一下水。”
雪时不会火遁,刚刚的小药炉还是拿打火机点的。
雪时忍了忍,告诉自己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忍了又忍。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宇智波鼬你给我把头髮擦干。”
然后把给她烧水的人推出了小小的洗手间,反思了一下自己,刚刚是有用很兇的语气跟他说话的吧。
鼬被推出门外,雪时天生音色轻柔,就算气急了声音也带着一点水汽氤氲出来的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