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的瞳孔突然缩了起来，他仿佛有点恐惧地看着磨剑老人


    当初他是无意中听到磨剑老人向历抗天授艺，只可惜历抗天并没有悟到老人口中所说的剑法。


    在那个时候，小龙对剑术的理解又增加了一份。


    无论如何小龙也没有想到，有一天磨剑老人居然会向他挑战。


    剑光一闪，又已沉人漆黑的剑鞘。


    “剑出未见血，空回必不祥。”


    磨剑老人为何要收剑？


    小龙也愣住。


    他不懂磨剑老人这一举动是为了什么？


    “二十年前我曾经与人交手，但是那一次与人交手，在第三十招的时候，我就已经败了。”磨剑老人叹了一口气说道：“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再也没有和人动过手。”


    磨剑老人注视着已人鞘的剑，又说：“今日你手中无剑，就正如我当年心中无剑，”他忽然将剑丢给了小龙。


    接住剑，小龙没有惊讶，因为他知道磨剑老人的意思，他只是用一种带有无奈的目光望着磨剑老人。


    “剑是杀人的，不是看的，这把剑也不想见人，只想见人的血。”磨剑老人慢慢他说：“杀过人的利剑只要出了鞘，就想杀人，有时连它的主人都控制不了，那种感觉想必你也能体会得到。”


    “是的。”小龙凝注手中的剑。“是这样子的。”


    “利剑通灵，善用剑的人也一样，人剑合一，心剑合一，运用时才能挥酒自如，发挥出人与剑的所有潜力。”磨剑老人说。


    “是的。”


    “所以剑的本身如果有杀气，握剑的人心里也会动杀机。”


    磨剑老人说：“杀机一起，出手间就再也不会留容人活命的余地了。”


    “是的。”


    “杀机一现，双方都不宜再留余地，所以高手相争，生死一弹指。”磨剑老人淡淡他说：“善用剑者死于剑，正是死得心安理得。”


    “对，说得有理。”


    “好。”磨剑老人笑了。“好极了。”


    风来梅花动，风过木叶落，天地间又平添了落叶几许。


    叶落，风远，人亡，天地本无情。


    磨剑老人慢慢站直了身子，人还在舟上。仿佛没见他动，他的人却已到了梅花林间，他用一只干瘪枯瘦的手，折下了一段梅花枝。


    花将落，人已老，可是梅花枝到了磨剑老人的手里，却好像变了。一切都忽然变了。


    左手拇指扣小指及无名指，成剑决。


    左脚在前半步，脚跟离地，手里的梅花枝平举过眉，斜指小龙。


    花本是死的，可是在这一瞬间却好像受了某种妖法一指，忽然有了生气。衰老枯瘦的磨剑老人仿佛也在这一瞬间忽然变了。


    一双老意满眶的眼中竟似有光芒闪动，询搂的身子也渐渐挺直了，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光泽，已将凝固的血液又开始流动。


    生命竟是如此奇妙，有谁能解释一个将死的人怎么会在这一瞬间发生如此神奇的变化。


    难道这就是剑意的妖异和力量吗？


    他为什么将剑递给了小龙，而自己以树枝为剑？


    深夜，有雪，也有雾。雪花纷飞时本不该有雾，却偏偏有雾。


    梦一样的雾。


    人生本不该有梦，却偏偏有梦。


    小龙在雾中，在梦中。是雾一样的梦？还是梦一样的雾？


    如果说人生本就如雾如梦，这句话是太俗？还是太真？


    小龙轻握剑柄，星光在他脸上闪动，他脸上竟带着种奇怪的表情。


    谁也看不出那是兴奋，是悲伤，还是无奈，可是如果你看到他的眼睛，就会看出他只不过是在怀念。


    怀念以往那一段充满了欢乐甜蜜，也充满了痛苦悲伤的岁月。


    他握住剑柄，慢慢地站起来，”铬“的一响，光华闪烁，剑已出鞘。


    剑尖垂落，小龙的身子已挺直，他已完全站了起来，就在这一瞬间，他整个人也变了。


    这种变化，就像是一柄被装在破旧皮鞘中的利剑，忽然被拔了出来，闪出了光芒。


    他的人也一样，就在这一瞬间，他的人好像也发出了光，这种光芒使得他忽然变得有了生气。


    河水轻流，小舟在水上飘荡。磨剑老人站在岸边，凝视着杨铮，手中的树枝仿佛已变成了剑，轻飘飘一剑刺了出去。


    以树枝当剑，黯淡而笨拙，可是这一刺，这一柄树枝的剑仿佛变了，变得有了光芒，有了生命。


    他已将他生命的力量，注入了这柄树枝里。


    小龙几乎是和磨剑老人同时出手的。


    没有人能看得见他出剑的动作，他的剑忽然间就已闪电般击出。


    在剑出交锋的这一瞬间，他们肉体的重量竟似已完全消失，变得像是风一样可以在空中自由流动。


    他们两人已完全进入了忘我的境界，他们的精神已超越一切，控制一切。


    剑光流动，梅花碎了，血雨般落了下来。


    他们都看不见，此刻在他们心目中，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已不存在，甚至连他们的肉体也已不存在。


    天地间，唯一存在的只有对方的剑。


    满夭落叶缤纷，流动不息的剑光，忽然起了种奇异的变化，变得沉重而笨拙。


    ”叮“的一声，光华四溅。


    剑光忽然消失，剑式忽然停顿。


    磨剑老人盯着自己手里的树枝，眼睛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烧，又仿佛有寒冰在凝结，他的剑虽然仍在手中，可是所有的变化都已到了穷尽。


    小龙的剑光正对着他的树枝尖。


    磨剑老人的剑若是条毒蛇，小龙的剑就是根钉子，已钉卒这条毒蛇的七寸上。将这条毒蛇活活地钉死，这一战本来已该结束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本来已被钉死了的树枝，忽然又起了种奇异的震动。


    满夭飞舞的落叶，忽然全部散了，本来在动的，忽然问全都静止。


    绝对静止。除了不停震动的树枝外，天地间已没有别的生机。


    小龙的瞳孔忽然露出一种恐惧，欢愉的表情，他的剑虽然还在手里，却仿佛已经变成了死的。


    当磨剑老人手中的树枝有了震动，他的剑就已死了，已无法再有任何变化，因为所有的变化都已在对方这一剑控制中。


    所有的生命和力量，都已被这一剑夺去。


    这一剑已随时都可以刺穿他的胸膛和咽喉，世上绝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除了死。


    因为这一剑就是”死“。


    当”死亡“来临的时候，世上又有什么力量能拦阻？


    这一剑绝对没有人能够躲得过。


    梅花一棵棵倒下，满地落叶，天地间充满了“死”的气息。


    流水仿佛也停止，雪和雾都似已凝结。


    看着那充满“死意”的一剑，小龙的眼睛里也露出种恐惧之极的表情。


    他恐惧并不是因为怕死，而是他已看见了这一剑将会为武林带来一场无比的浩劫。


    如果让这一剑活下去，往后的武林将永无宁日。


    因为这一切如果流传下去的话，所到之处必定会血流成河。


    天下间已经没有任何一种武功能克制得了这一剑。


    星星和月亮竟似都怕这种“死”的气味，也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大地一片黑暗。


    磨剑老人的双眸却有光芒跃起，那是一种接近疯狂的光芒。


    在他眼里已没有任何东西了，只有毁灭和死亡。也唯有毁灭和死亡才能浇熄他心中那疯狂的火花。


    他这一剑已然刺向小龙，刺向死亡。


    当死亡即将来临前，小木屋里仿佛有一人影窜出“飞人这一片死亡里。一剑刺人，血雨奔飞，满天飘舞。


    小龙的脸已被鲜血染红，但依稀可以看见他脸上没有”死亡“的痛苦，只有一抹悲哀，一抹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