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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女人嘛,都是心软的喽。

    与此同时,端阳公主府。


    檀颂住的住处名为玉箫馆,几乎是挨着公主的主院。


    一夜宿醉,晨起还要上朝,两名内侍正手脚利落替他穿戴官服。


    轻薄的丝绢屏风相隔,隐隐显露公主靠坐贵妃榻的慵懒身形。


    “不是我说你,那么浅显的伎俩,你还不仔细盯着成事,早早把自己喝得烂醉。当他谢三年纪轻轻官居二品,靠的全是他那国公老爹不成?”


    檀颂默了默,方道:“那酒,我盯着他喝下的。”


    “咽下的酒怎么不能吐出来?更何况他身边有人。后来他还重新要了壶酒,你信不信,你的伎俩不成,反被他演了出苦肉计。”


    “我……”檀颂抱起官帽绕过屏风,“那我该怎么做?”


    贵妃榻上,公主摇头、叹气。


    “我要是你那夫人,我也选谢三。听说前几年,京中想拿下他的贵女不胜枚举,有他这么个夫君,当真面子里子都有。”


    檀颂不出声了,像是根本没法反驳。


    瘦削的面庞低下去,如同初秋江上一枝残荷。


    端阳这才站起身,华美的裙裾几乎曳地,绣着大团牡丹花的绣鞋,款款踏至他身侧。


    檀颂刚要转头——


    “别动。”便被女子制止。


    端阳想起第一次见他,在那个岸口,他抱着一支洞箫,也是这样低着头,满身落寞。


    她自然看中了那支洞箫的缘分,却也刚刚反应过来,与他此人的气度神态亦是息息相关。


    他很干净。


    哪怕谈论阴谋算计,亦叫人觉得清澈见底。


    “你知道,你身上什么东西最可贵吗?”


    檀颂答不上来。


    谢云章出现以后,自己什么都被比了下去。


    家世、仕途、心性……甚至样貌。


    他只能摇摇头,眉眼耷拉下去。


    端阳公主站定,微微凑近,如看一个孩子般耐心关切。


    “你身上最可贵的,便是你的弱。你不善争抢,也不喜争抢,弱得无害清澈。”


    “可知世间男子大多自命不凡,强的要吹嘘,弱的更要逞强,如你这般不虚张声势,肯反省己过的,甚是少见。”


    “我也见过你那夫人了,算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当初她既愿嫁你,必定是看中你的‘弱’,而并非你的‘强’。”


    檀颂侧首,对上女子一双过分秾艳的凤目。


    “呐,”端阳又道,“一如今日这番话,换个男人,我未必乐意说给他听的。”


    当年那个乐师被杖毙后,端阳与自己的皇帝老兄置气,南下隐居了十数年,因而开口带着点吴侬软语的调子,甚是悦耳。


    檀颂似乎听懂了,明白过来。


    却还是问:“那我要怎么做?”


    端阳道:“你不是说,当初她离开很是不舍,还对你心存愧疚,这些都是好事;你别硬着来,身段放软些,冲她示弱,说些旧事给她听,拿些旧物给她看……”


    “女人嘛,都是心软的喽。”


    檀颂又道:“可她如今……和那个人在一起。”


    端阳接过他抱着的官帽,宽大繁复的衣袖一抬,亲自为他戴上。


    “不怕,我会帮你的。”


    说完,她给身后婢女一个眼神,婢女立刻躬身奉上一个册子。


    “打开看看。”


    ……


    这日早朝后,谢云章刚迈出大殿,年近半百的佥院忽然加快步子跟上来。


    这位佥院姓何,是都察院二十年的老人,谢云章初来乍到时没少受他提携。


    故而颔首唤了声:“何大人。”


    何佥院顾不上虚礼,摆摆手道:“谢总宪可知,昨日萧岸被大理寺带走了。”


    谢云章听见这个名字,反应了有一会儿。


    离魂症之事秘而不宣,故而此前交好的同僚,或是不和的政敌,都需他旁敲侧击打听,再一一分门别类。


    五步之间,他忆起了萧岸此人,是平叛黎党后他引荐的一个进士,就在都察院经历司任职。


    他被大理寺带走了?


    谢云章摇头,“我尚未知悉。”


    何佥院难免着急,“罪名是收受贿赂,私自没下地方文书,以致一方知府枉死。如今刑部和大理寺都在查,怕是……会牵连你啊。”


    本朝成文的规矩,凡御史荐官,其官员贪墨,御史需罪责连坐。


    谢云章隐隐猜到些什么,果然当日放衙前,最新的进展传过来:


    刑部已受命全权彻查此案,新受任的刑科给事中,自然也新刀出鞘,被委以重任。


    谢云章心知是计,自然要见上萧岸一面,弄清事况。


    可无论他如何疏通,那些人都不肯放他去见萧岸。


    谢云章便明白,这背后定有端阳公主插手。


    一个萧岸并不足以扳倒他,却会慢慢瓦解当今圣上对自己的信任;听说当初请旨赐婚时,自己已得罪过皇帝,再有第二回、第三回……


    是夜。


    朝云轩,主屋大床上。


    一场情事旖旎初散,闻蝉枕在他臂弯低低喘息,好不容易缓过神,仰头却见男人在出神。


    他今夜似乎总这样,除了最热烈的时候,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啦?”


    泛粉的指尖抬起,轻轻抚平男人眉宇,“有什么烦心事?说给我听听。”


    想起昨夜她一番肺腑之言,谢云章握了她纤细皓腕,将她柔荑搭在自己脸侧。


    “我引荐的贡生犯了事,进到刑部,还特意分到那人手上。”


    闻蝉知晓檀颂谋得了给事中之位,故而也明白谢云章的担忧。


    “他的罪名是已落实了,还是……”


    “尚未落实,只是我见不到他。”


    闻蝉的指节抵着他面颊抚了抚,滑至脑后,又缓缓搂住他脊背。


    “那依你所见,那人品性如何?是被冤的,还是确有其事?”


    “多半是被我带累了,”谢云章道,“那人是当年学子中少有的禀明公正,我提拔他入都察院,亦是看中他的性情。”


    闻蝉点点脑袋,眸光流转,透粉的面颊便是无限春情。


    “你先别担心,他也未必会为了……促成一桩冤案。”


    她的话不全,谢云章却听得明白,是想说檀颂不会为了与他争锋,便牵扯无辜之人。


    本意是宽慰,谢云章却一点舒心不起来。


    大掌探上她面颊,虎口一张,便将她面颊给掐起来。


    “唔……做什么?”


    闻蝉本有些困意,此刻被迫半嘟着唇,瞌睡都被驱散了大半。


    “你倒是很信他的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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