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够了。”林乔揉揉额角，拿起水壶道，“我去打点水。”
“也好。”林徽明轻声说完，闭上眼道，“我也累了，你去吧。”
林乔拿着水壶起身出去，去倒水的路上又见到了在一楼时撞到的那个医生，对方似乎也认出了她，礼貌地朝她点了点头，表情特别和善，看上去很好相处。
林乔朝对方笑着微微颔首，两人肩并肩路过时都不自觉地顿了一下脚步，迟疑半晌，对方还是主动开口以示礼貌：“你好，真巧，你也在这一层。”
“嗯，我爸爸身体不太舒服住院了，我来照顾他。”林乔温和地说。
“林先生？”医生很聪明，只从这只言片语中便猜到了一切。
“是的，您认识我爸爸？”林乔问道。
医生低声道：“林先生是企业家，人也没架子，这里的人都和他关系不错。”
想不到她老爸这么厉害，才住了两天就跟这里的医生混得这么熟了，林乔笑了一下，道：“您过奖了，我还得去倒水，先走了。”
医生点点头，看着林乔转身离开，也转过身朝着和她相反的方向离开。
林乔倒了水回病房，林徽明这时已经睡着。她放下水壶坐回椅子上，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急忙拿出一看，是沈卿舟。
瞥了一眼正休息的父亲，林乔举着手机朝外走，在走廊里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讲电话。
“餵。”林乔小声道。
“怎么讲话这么轻？”沈卿舟的声音平静又淡漠，从电话里传来时要比面对面更有磁性，他语气自若，总让人不自觉产生一种他很不好惹，千万别招他的警惕感。
林乔道：“我在医院，不能大声喧譁。”
“让你正常语调，又没让你大声嚷嚷。”沈卿舟平淡地说完，话锋一转道，“怎么突然回去了？”
“不是电话里跟你说了吗，公司有点急事需要我处理，先回来了。”
“你电话里说完就挂了，根本没管我有没有听清。”
林乔摸摸脸：“我以为你听清了嘛，你那么聪明，我压根就没往那方向想……”
“林乔，别以为拍马屁我就会饶了你。”沈卿舟冷声道，“你爸住院了，这属于你公司急事？我以为这是家事。”
“你知道了？”林乔惊讶地问。
沈卿舟道：“这世界上很少有我想知道却不能知道的事。”
“……是，是这么回事，我只是怕耽误你工作才没跟你说实话。”林乔如实道。
沈卿舟那边沉默了一会，说：“我已经回来了。”
“什么？”林乔不小心提高音量，“你回来了？什么时候？”
“赶在你下一班飞机回来的。”沈卿舟淡淡道，“打你电话已经关机的那个时候。”
“……”那时候她正在飞机上，不能开手机。
“你在哪个医院，我现在过去。”
林乔心里觉得又窝心又过意不去，惭愧地报了医院名字，挂了电话就回了病房。
有沈卿舟这样一个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他的男人做男朋友，真的可以满足女人对男人的所有幻想。可能也是因为这个，林乔总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好像他随时可能消失一样。
沈卿舟到的时候，林乔来开门，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掖在黑色的西裤里，自腰间分隔下来的双腿又长又直，就算不看脸，就沖这双大长腿，也低调不了。
令林乔意外的是，沈卿舟今天戴了一副眼镜，漆黑的眸子正透过无框眼镜沉默地看着病房里。
“你怎么戴上眼镜了？”林乔疑惑地问。
沈卿舟没有看他，一边走进屋里一边道：“有点远视。”
“以前都不见你戴。”林乔嘟囔了一句，给他也倒了杯水。
沈卿舟坐到另一把椅子上，压低声音说道：“因为最近才觉得有需要。”
“怎么，你以前都不觉得离近了看人看不清没关系吗？”
“差不多吧。”
“现在觉得有关系了？”
“是。”沈卿舟接过她递来的水，怡然自若道，“我发现最近你离我越近我越看不清你。”
“……”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这边沈卿舟来看林徽明，那边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谢家懿却被方政堵在了家门口。
谢家懿已经不跟方明俊一起住了，方明俊将在首都的一处房产给了她，她此刻就在这处宅子外，与方政面对面站着。
“小政，你这是干什么？”谢家懿好笑地看着他。
方政看起来和往日不太一样，最近他似乎变得成熟了许多，当然那并不是老，只是他下巴上留了点鬍渣，眼眶泛着红，不是那种要哭时的红，是那种疲倦到一定程度才有的红。
“请您回家。”方政言简意赅道。
谢家懿一脸不解地问：“回什么家，我这不是就在家门口么，你不是也一直致力于把我从你们家赶出去么，你现在成功了，怎么看上去好像还不太高兴？”
方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因为我父亲不高兴。”
“……现在他高兴不高兴和我没关系了，你和我说这些没用。”谢家懿毫不在意。
“谢女士，你真的一点心都没有么，这么多年了，我爸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有数吧？你为了沈卿舟，说走就走，真不顾这么多年夫妻情分？”方政说着话，脸色愈发阴郁。
谢家懿双臂环胸，淡笑着反问：“小政，你在质问我？那我也问问你好了，这么多年了，你结了那么多次婚，你就一点心都没有么？以前的那些我就不提了，就拿嘉琪来说，她对你多好，可你不但搞得人家破产，还亲手害死你没出世的孩子，拒不承认是自己的种，骗财骗色了之后就概不认帐，你简直就是个人渣啊，社会败类说的就是你这样的。方明俊怎么就生出你这种儿子？这不像他的基因啊，难不成是另一半美国血统在作祟？美帝果然不怎么样呢。”
谢家懿的每一句话都好像锥子一样戳在方政心窝上，他双拳紧紧握着，勉强压下怒火，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第四十一章
小宁在医院住得有点烦，沈卿舟在医生允许的情况下接他回家里住了两天。
这两天，刚好林徽明也出院了，林乔不必再照顾父亲，所以沈卿舟叫她过去的时候她顺从地去了。
去之前，林乔去玩具店给小宁买礼物，想着上次送他的汽车模型他那么喜欢，这次干脆再送他个别的。
在玩具店挑玩具的时候，林乔遇见了一个见过两次的人，是林徽明住的医院的医生戚正。
戚正提着公文包，雪白的衬衫十分衬他的肤色，他看上去年纪并不小，大概得有三十多岁，林乔见他在挑玩具，猜想他大概是选礼物给孩子，她不太喜欢应酬，但不打招唿又显得很不礼貌，所以她远远地躲开了，绕到了另一排货架后。
事情总是这样，当你越是逃避的时候，那件事就越会发生。
林乔在这一排选玩具的时候，戚正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划过柜檯上的玩具，刚巧和林乔的手指碰到一起。
触电般地分开，两个人各自后退一步，面面相觑地站着。
“是你？”戚正有些意外地开口，脾气温和地笑了笑，“真巧，你好，林小姐。”
人家很自然地跟她打招唿，林乔也矫情不起来，笑着朝他点了点头：“医生你也来买玩具？给孩子吗？”
戚正点点头道：“给朋友的孩子。”
林乔恍然道：“啊，我还以为给你自己的孩子呢。”
戚正神色略顿，少顷后恢復正常道：“没有，我还没有孩子。”
林乔自知失言，急忙弥补道：“没事没事，孩子早晚会有的，不急。”
戚正笑了一下：“林小姐不必在意，我没关系的，我太太去世很早，我暂时还没有再结婚的打算。”
“……”林乔觉得，她今天是说什么都不会对了。
“对了，我叫戚正，林小姐呢？”似乎是怕林乔尴尬，戚正很体贴地转移了话题。
林乔忙道：“我叫林乔，你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戚正也没多言，微微颔首道：“那林乔，你继续挑，我还要去上班，先走了。”他挥了挥手里的玩具，算是道别。
林乔跟他辞别，望着他高挑的背影结了帐之后离开，略有些发怔。
其实如果戚正是没结婚或者离过婚，这些林乔都比较好接受，但他是丧偶这一点就让林乔有点惊讶了。
看戚正的样子，似乎已经不再因为妻子的离去难过，那他太太应该已经去世很久了。
果然，世界上哪有完美的人生，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自己註定的劫难，人与人相比会有这样那样的落差，但换个人比较，落差也许就变成了优越感。
林乔最终买了变形金刚给小宁，结了帐便开车前往沈卿舟在北京购置的别墅。
以沈卿舟这样的土豪做派，在哪个地方呆的久了就买套房子，也只有他这样的身价才撑得住。
到达的时候，给林乔开门的是杜信陵，他手里端着盘子，盘子里是洗干净的圣女果，色彩红润，诱人无比。
“来了。”杜信陵侧身让路让她进去，轻声道，“士衡刚才接了个电话，不知道是谁打来的，接了电话之后好像心情不太好，正在里面发神经呢。”
“发神经？”林乔走进去疑惑地问了句。
杜信陵关好门，点点头说：“你进去看看。”
林乔半信半疑地走进屋里，走得越往里，别墅里飘荡的小提琴声音就越大。
沈卿舟的别墅一楼很大，大门处是单独隔出来的，需要绕一圈才能到客厅。
林乔到达客厅的时候，就看见沈卿舟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糙地和花丛拉小提琴，曲子很熟悉，是《辛德勒名单》，一首非常复杂又悲伤的提琴曲，林乔看电影的时候就觉得很好听了，看来真的如杜信陵所说，沈卿舟心情不好，正在“发神经”。
发神经的方式也如此高雅，林乔不得不在心里感嘆一句，果然是大师。
小宁就坐在沈卿舟后面的地毯上玩玩具，听见脚步声望了过来，见到林乔后立刻爬起来张开双臂朝她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