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将视角转到布兰度一方。


    地点，达尔贝达，卡萨布兰卡港口。


    ……


    处理完“恶龙”的尸体，避免了被警察局找上后。


    布兰度匆匆登船。


    这一趟船就如先前所言，是通过直布罗陀海峡绕北非海岸城市休达，进入地中海靠南岸前进，最终会抵达埃及的亚历山大。


    由于过了直布罗陀海峡后转入内陆海，船速相对下降，在路程中途花的时间不少，也就自然给来犯的替身使者留足了动手的空余。


    但布兰度并不那么在意，没有做出如临时变更行程等打算。


    早日抵达亚历山大，然后到开罗把迪奥宰了，才能尽早完成此身的目标。


    在布兰度看来，这具死亡之半身存在的意义，就是替生命之半身奈迈尔，以及本体奈迈尔·布兰度，完成无法下手的过去之事。


    迪奥追寻力量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永生和掌控一切，但过去的都已过去，没有苟活于未来的理由。


    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存在的意义往往会让布兰度感到孤独，他有时也会通过脑海中的两个半身的交流，悄悄听一听奈迈尔现在的生活，听一听奈迈尔自言自语时内心的声音。


    那个小孩正在成长，正在开始渴望生命该有的东西，开始表达奈迈尔·布兰度此生从未表达过的自我。


    但布兰度只会倾听，而并不发言，就如他认定的存在的意义一样，因为他的目标不会改变。


    布兰度会时不时感慨奈迈尔继承之物的美好，感慨奈迈尔保存的天性。


    然而正因如此，他才更加认定，有些事，必须由死亡之半身来完成，在那之后，奈迈尔·布兰度就是一个真正证明了自己的存在的、知道如何为自己活的、新的生命了。


    ……


    “你这样是错的！！”


    “你是错的！错的！！”


    ……


    “！？”


    恍惚间，布兰度从房间的椅子上惊醒，有些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桌面。


    ——“我刚才……睡着了？我也会睡着？”


    布兰度站起身来，顺手拉开了窗帘。


    夜色已深，星光趁着月亮少有的休息日子绽放出闪烁的光，映得布兰度沉默的面孔愈加显得冷漠。


    刚才在梦里，有谁在向他喊了什么，但是他记不清了。


    好像是在说什么……“错”？


    布兰度皱了皱眉，右手下意识捋在领带上，脱了西装外套的内衬依旧那样整洁，那领带却被他捋得逐渐皱了起来。


    “奈迈尔……是你吗？”


    ……


    “奈迈尔……是你吗？”


    久违的睡梦中，奈迈尔忽然听见了布兰度的声音。


    他立刻从浅睡中苏醒，仰头道：“什么？你叫我干嘛？”


    那头的布兰度还是没适应奈迈尔的活跃，沉默数秒，才问道：“我好像听见你说……‘错了’什么的……？”


    “……有吗？”奈迈尔的声音有点闷，听起来就像是感冒了。


    但是刚才他的声音明明很清晰。


    布兰度立刻意识到奈迈尔不愿意谈这个话题，便主动切断了交流。


    ……


    “‘错’……是什么意思呢，我错在哪里？”


    布兰度盯着窗外缓缓起伏的海面有些发愣。


    那个喊声的具体内容，布兰度早就想不起来了，但那种振聋发聩的感觉却始终印在布兰度脑海中。


    这好像是第一次，第一次奈迈尔如此坚定地否决他，以至于显得上一次交流中，二人拌嘴似的吵架都变得恍然了起来。


    许久，布兰度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将领带换下，系了一条整洁的新领带，才从房间内离开。


    脚步声在深夜的船舱走廊响起，并不快，也并不安稳。


    “嗒嗒……”


    “嗒嗒……” * 2


    忽然，走廊那头传来了新的脚步声。


    布兰度眉头一挑，视线立即锁定了过去。


    ——的确，深夜有那么一两个人来走廊上，这很正常。


    但是，


    如果说，那脚步声和布兰度的脚步完全一样呢？


    布兰度等了许久，也未曾等到对方出现，甚至就如布兰度此时一样，对方也停在了原地。


    “替身使者吗……”


    布兰度喃喃道，放开脚步，大步走去。


    于是，就见走廊的拐角处，有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后面走了出来，带着桀骜的笑意，扯开领口整齐的领带，显得如此潇洒而肆意。


    那男人的脑袋上，长着一张邪气的脸，与布兰度完全一致。


    “……”布兰度抿了抿嘴。


    他有想过和如自己同一面孔的任何人见面的场景，也预想过如果看到迪奥和自己长得一样，会是什么心情。


    但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打心底感受到了一股异样。


    布兰度望着对方，故意抬起右手，就见对方也立即恢复到和布兰度一样的姿势，然后抬起了右手。


    “复制类型的替身？或者只是幻象……？”


    布兰度眯了眯眼，立刻进入到了战斗状态。


    精准的战斗意识开始洞察敌人可能的一切，让他察觉到，二人的动作间，似乎仍然存在一丝延迟。


    布兰度放下右手，抬起左手，而后对方也如此照做了。


    短暂的试探并未发生交战，但布兰度已然获取到了些许信息。


    如果对方是复制类型的替身，那么至少，这个复制应该是同步模仿动作的类型，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新的效果。


    布兰度想了想，收起左手，正对着对方，直接开始后退。


    然而这一次，对方并未后退，而是保持着后退的动作，却慢慢向着布兰度挪了过来。


    “嗒……”


    才刚一踏出的脚步就停了下来，布兰度保持着将要后退的动作，皱起了眉头。


    ——难不成，只要他有所移动，就会让对方靠近自己吗？


    若真是如此，就不一定是复制类型的替身了，反而更有可能是通过靠近和接触，来触发某些规则的替身。


    布兰度静静地观察着对方脸上尤其灵动的桀骜神情，不知对方究竟是替身使者本体模仿而来，还是替身本身就具有性格，始终犹豫着如何对敌。


    未知，本就是一种攻击手段。


    布兰度此刻，正是陷入了未知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