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春潮缓缓地翻过身,面朝着孙玮,眼睛里有了探究。
孙玮像是有些犹豫,但一咬牙还是说了:「那项实验的目的是为了塑造一种独特的人格。
第一个实验里,记录者送给实验对象一只大型犬的幼犬,让他们两个朝夕相处。然后等到大型犬成年,记录者把实验对象和大型犬一起关进了一个笼子,只提供水而和少量的食物。几天后,实验对象和狗都活着,但都状态很差。记录者就当着实验对象的面把狗杀了,并告诉他实验结论:感情是阻碍,顾全双方只会让双方都输。
第二个实验里,记录者同样给了实验对象一只幼犬,但是因为第一次实验的缘故,实验对象表现得好像不愿意和幼犬太亲近,但是却按时给狗餵食。等到狗成年,它和实验对象一起被关进笼子的时候,很快开始攻击实验对象。记录者救了实验对象,这一次的结论是:你施以恩惠的对象,未必会感激你。
最后一个实验,这次记录者把幼犬送给实验对象的时候,实验对象对幼犬不闻不问,直到幼犬饿死。实验结果就两个字:成功。
是不是觉得很变态?
这个实验对象就是七岁的方明执,而记录者就是他在国外的监护人,也就是他的外公。」
解春潮愕然地坐了起来,不由轻声问道:「什么?」
孙玮苦笑了一下:「当时我看到这个的时候,真的非常害怕被灭口。但还是那句话,年轻不知道惜命。我注意了方明执一段时间,发现有时候哪怕天特别热,他也会穿得特别多,有一次我故意在人群里挤到他旁边,就闻到了一股很轻微的血腥味,不仔细闻根本注意不到,但是我天生对气味敏感,我能闻出来伤口都化脓了。
后来我就跟他摊牌了,我说我得帮他处理,不然他什么时候得败血症死了都不知道。
他一开始的时候很抗拒,他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关系,包括这种有实际关联的友谊。但是我好几次发现他在厕所里晕倒了,都拖回自己的研究室替他处理了伤口。我很小心,从来没被人发现。慢慢方明执就默许了,我对他的事情也稍微了解了一些。
他的伤口都是』惩罚『,只要他表现出对什么东西产生了感情,那个老东西就要当着他的面把那个东西毁灭。那时候方明执年纪小,哪怕对感情的控制力已经超过了常人,还是不能让那个怪物满意。后来逐渐的,方明执身上的血肉就都被那个怪物剥脱了。我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副骨头架子,我也没办法,只能眼瞅着他身上的人味儿一天比一天淡。」
解春潮脸上一湿,他抬手擦了擦,才发现是眼泪。
「你俩结婚那会儿,我就觉得你挺可怜的。全世界都想嫁给方明执,但是谁要是真的找了他,那真是倒了血霉。他爱你,你八成就要遇险;他不爱你,那也是折磨。但是我说实话我真的盼着有个人能把那个老怪物的诅咒给破了。方明执是个沉睡的人,我多希望能有个人像是童话故事似的来把他亲醒啊!
上一次他出事儿的时候是被人下的致-幻-剂,人迷煳了,还轻声跟我说』不能爱上,我不能爱上他『,晚上咬着牙流眼泪说梦话似地喊』让他走!『,等到后来他难受得厉害了,跟中邪了一样一声声喊』春潮春潮『,喊得我心里都抖。
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吧,他来谘询我,为什么老是闻不见味儿,我就问他有没有长期接触什么刺激性的气味。他说他喷香水,一开始喷一下就够了,后来喷多少下都感觉不够。我说他产生嗅觉耐受了,让他不要接着用了。他说不行,他老做梦,睡不着。我问问你,你听过大写檀香这么个香水吗?」
解春潮坐不住了,他从床上爬起来,东倒西歪地往外走。
孙玮吓坏了,连忙掺着他:「你要去厕所吗?你慢一点。」
解春潮手腕压着眼睛,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方明执在哪儿?」
第54章
方明执又回到了笼中。
眼前就像是信号不大好的电视屏幕,一阵一阵地飘雪花。
方明执摸着身边的边牧,和他一样的骨瘦如柴,摸起来是半温的,不知道是半活着,还是已经死了还没凉透。
方明执从金属盘子里又揩下来一点残余的油脂,凑到狗鼻子前头,那里还湿湿的,带着浅浅的温热。
他没力气说话,连这样抬着手都觉得吃力。
一点湿润挨上他的手指,说是在舔他手上的油脂,不如说是在抚慰他。
方明执想哭,他把自己的手指头塞进了狗的嘴里,在它的牙上磨。
边牧却用小舌头卷着他,把他的手指向外推。
这时候一束光打进来,方明执眼前的画面又清晰起来,他打起精神来,轻声喊了一句:「外公。」
男人蹲身平视着他:「怎么样了,mitchell?饿不饿?」
方明执点头,手扒着笼子的栏杆:「外公,这是什么游戏?太不快乐了。」
男人脸上有遗憾也有欣慰:「mitchell不喜欢外公的游戏?」
方明执回头看看地上趴着的边牧:「我觉得billy不是很舒服,我们能不能给它一点肉汤?」
男人欣然点头:「当然可以。」说完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他打开笼子把方明执抱了出来,递给他一包葡萄糖水:「mitchell到床上睡一会儿,我去给billy做一些肉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