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走,咱们去酒楼,今日你若不陪我喝上一杯我可是不会放你走。”
说完,吴道江强行将裴绪拉上了酒楼。
坐到临窗的位置,吴道江也不管裴绪了,迳自抓起桌上的酒杯倒了几杯喝下,又抓了一把花生米塞进嘴里。
被酒意熏得有些红的眼睛状似无意的看向东边最大的宫殿群。
自言自语一般:“大周的天……要变了啊。”
吴道江嘿嘿笑起来,打了个酒嗝,才重新将视线落在对面的裴绪身上。
“裴家小子,你说,若日后天子大行,这得了天下的人会是谁?”
吴道江说话口无遮拦,一点不在意这是在酒楼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
听了他这话,裴绪抬眸,神情还有些恍惚。
“太子今日利用你试探明家态度,我不信你没看出来,为了一个多年不见的女儿和素昧谋面的外孙,你觉得明晔转投太子会有多大的机率?老夫刚开始接触太子的时候还觉得他高深莫测,后来吧,就觉得这人阴郁有余,智谋不足。”
“夫子与我说这话是做什么,与我有什么关系?”
“在你进入京城的那一刻,你就註定将要捲入这场夺嫡的漩涡里,现如今不过是个开始,你以为到了后面太子就会放过你?”
“裴绪,你是个聪明人,肯定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这么说,老夫虽然平日里看着不着调,但是看人一向准,你非池中鱼,因此择明主于你才是首要。”
……
裴绪回到景氏胡同的时候已是傍晚,下午皇宫里便传出消息说皇后娘娘病重,宫中下令让三品以上官员的家眷进宫侍疾,这消息不胫而走,如今京城大街小巷全都知道了皇后娘娘病重这件事情。
裴绪走在小巷里,隔了老远就瞧见阿福在别院门口张望,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一些。
“阿绪。”
阿福瞧见他,软软的喊。
察觉到他身上还没来得及彻底收敛的那股寒气,阿福站起身,将他迎进来。
“今天下午我听说皇后娘娘病重,很多人都进宫侍疾去了?”
“嗯,三品以上官员的家眷都去了。”
裴绪说完,抬头看了看天,这时候夜色暗下来,比起往日似乎都要黑沉许多。
第46章
裴绪进了院子,坐在廊下。
这草廊之前盛开的草金铃早就凋谢了,这时候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攀缘在上面。
院子里没点灯,只有屋檐下亮了一盏,淡淡的不甚明亮的光只照到屋檐外几步便不行了,裴绪坐着,整个人都陷在阴影里,只有撒在庭院里的月光恍惚照在他身上。
可脸上的神情却依旧看不真切。
“阿绪?”
阿福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不知道他怎么一回来就这样了。
情绪低沉的好像一团墨,抹不开似的。
“今日去长公主府,他们提到了我娘。”
沉默良久,和缓低沉的声音才从裴绪那边传过来。
“明姐姐?阿绪你确定么。”
阿福有些惊讶。
“嗯,大致不会出错,今日太子专门将我推到了人前,而后长公主便适时找了理由开口,虽说的隐晦,但是分明是试探。”
“那太子的意思到底是……”
“再等等吧,大概很快就知道了。”
……
翌日。
天才刚蒙蒙亮,阿福就被一阵浑厚的钟声给吵醒了。
一声一声,那声音穿透力极强,足足敲了十下。
阿福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混沌的脑子还有些不清醒。
许是这钟声来的过于蹊跷,阿福套好了衣服一开门,便看见裴绪早已经穿戴整齐的站在庭院里,朝着东边的方向。
“阿绪,这钟声是?”
“大周律例,歷任皇后薨逝,鸣丧钟十下。”
那钟声已经停歇了,但是耳边好似还残留着浑厚的余音,一直在耳边迴荡。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
皇后所在的宣仁宫触目之处净是缟素,来往的宫女太监全都清一色换上了白色的丧服,人人表情严肃,不敢露出多余的神色来。
皇后礼佛多年,甚至近年来几乎都免了后宫的每日请安,只让重大节日才到这宣仁宫来,贵妃戚氏独掌后宫,权力一度比皇后都大。
贵妃戚氏是齐王生母,现如今齐王在前朝深得天子圣心,近几月来贵妃甚至带头不去宣仁宫,皇后竟然也不怪罪,只让人关了宣仁宫的大门,除非是天子和太子,平常宫人出入宣仁宫全都是走的西南角的小门。
这下宣仁宫大门大开着,本就不甚华丽的宣仁宫此刻蒙上了白布更是显得多了几分萧条,皇后的灵堂设在宣仁宫正殿,两侧的宫人跪成一排,正殿里面也是整整齐齐的穿着丧服的官员亲眷,一个个哭的极其伤心,不知道还以为生前和皇后有多么的亲热呢。
太子一身素服在最前面,随后便是齐王以及成王。
一屋子的人已经跪了快一天了。
膝盖早就已经跪的青紫,可一个个的好似都在较着劲儿,齐王和成王暗地里对视了一眼,动了动早就酸痛的膝盖,互相都给对方递了一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