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瓒停不下来,到了平地后又往前缓冲了一节再停住。回头看方寻,对方在他身后几米的地方。
他喘着气,平復心跳:「好……好夸张。没想到居然还挺刺激的。」
方寻站直了,说:「爽。」
林瓒看向他,看着看着笑了出来,也说:「爽!」
「再来?」方寻问他。
「再来!」
他们不知疲倦地奋力往上奔跑,再毫不停歇地往下冲刺。几个来回之后,太阳彻底落下去了,只剩明丽的晚霞浮动在天边。
两个人站在坡顶,弯下腰大口大口喘息着,都是大汗淋漓。
方寻看一眼远方的天际,慢慢直起腰,一点点站直了。他抹了一把额发,把汗湿的头髮往后撩去,再看向林瓒。
林瓒摇手:「我不行了,不能再跑了。」他体力比不过方寻,后面几次都比他慢,没力气跑下去了。
方寻走到他身边,一把拉住他的手。
林瓒慌了,又来?
至少从公交车上下来时,他还是问了句的。这回直接问都不问了?
林瓒被他拉着往前走了好几步,心有点僵。
晚风开始吹拂,他视死如归地看着这长长的斜坡,等着方寻松手两人一起跑下去。
但方寻没有松开,刚才的所有神情都像是刻意捉弄,此时才是真话:「这次不跑,一起走下去吧。」
林瓒那颗有点僵的心脏顿时活蹦乱跳起来,他看着方寻的侧脸,唿吸突然变得畅快了许多。
见他不吭声,方寻侧过头:「不至于吧?吓懵了?」
「恩。」林瓒老老实实地说,「我以为还要跑,吓到了。」
方寻笑出了声,一点面子都没给他,但握住他的手稍微紧了点:「不用怕。」
他松开手,两个人并肩一起走了下去。走完这一截长坡,方寻问他:「如何,这个解压方式?」
路灯倏地亮起,提醒夜晚的到来。路灯杆子撒了一圈光晕在地上,离他们很近。
郁结于心的糟糕情绪在这一刻陡地消散了,林瓒慢慢地笑起来:「是我心里的第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学生本人享受这种简简单单的快乐~ 特意在长坡上跑了几个来回,不过初速度过快的话会有点危险。明天晚点更,看看能不能蹭上玄学。
第10章
等回到小区楼下时,天色已经陷入一片昏黑。方寻这次坐的公交车在后门停车,要走一截才能到小区。
拉着水果直接在车上卖的小贩也要收摊了,车厢顶上连着一颗灯泡,光线黯淡,就近映亮暗红色的苹果。空气里隐约浮动着果香。
凉风柔柔吹着,他心情松快了不少,低声哼着那首在公交车上不知听了多少遍的歌。
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小区后门越来越近,他看到旁边的草坪上闪动着火光,火焰上方有纸灰飘散,有人在这儿烧纸。
方寻皱了皱眉,之前物业专门贴过告示,禁止住户在后门烧纸。他不爱管闲事,但在这儿点火容易引发火灾,还是往那边走了过去。
新生的草茬隐藏在草丛里,觑机搔动着他的脚踝,又痒又痛。方寻越靠近那人越觉得有些烦躁,对方的背影好像有点熟悉。
他看到一只苍白的手抓起了几张火纸。火焰冒着烟气,把那手映红,那块皮肤顿时变得有些透明,几乎能看清楚骨节。
那只手扬起的弧度近乎显得绝望,然后又无力般垂下,把纸丢进了火堆里。黑灰晃起,摇摇坠坠,不少落到她的头髮上。
呛人的气味开始散到空气里,遮盖住原本清新的草木味道,那堆纸慢慢地燃烧着,火焰里升腾旋转着碎纸。
方寻没有出声,走到这女人身后,凭藉优越的身高轻而易举地看到那火堆旁边一个支起的木质相框。
他的身体倏地一僵,没看错的话,照片里的人是他那个在邻省安了家的父亲。
眼前的那团火焰忽然变得苍白了,如同被黑白滤镜处理过,看上去很恐怖。
姜悦太过沉浸于这个场景,还没能意识到他的脚步声。
「妈,」方寻缓缓出声,「你在做什么?」
姜悦的背陡地僵直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转过来,眼睛睁得很大,惊恐地看向方寻,嘴唇努动了一下,但没有说话。
方寻找不到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的喉咙好像变得窄了不少,还堵了块石头:「你给一个……没有过世的人烧纸?」
姜悦的眼睛变得很红——也许不是变得,可能之前就布满了血丝,她转动着那两只红得吓人的眼球,把目光瞥向了别处。
方寻觉得这一刻的她看上去骨瘦如柴,只靠一副空荡荡的骨架子支撑着沉甸甸的衣服,又觉得此时的她很像记忆深处的某个人。
半晌,她终于说话,但她的声音听上去虚无缥缈,幽幽的、凄凉的:「你先回家吧。」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啊,」姜悦垂下头,头颅仿佛掉了下去,沉重得要命,「我给死人烧纸。」
方寻仰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说道:「他没死。」
「在我心里,他死了很多年了。」她忽然抬起头,嘴角挂着一抹笑容。
那笑很瘆人、很难看。
方寻的眼睛眨也不眨,看着她说:「就算死了,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有必要给他烧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