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厚重的金属门在赵雨荷无形的念力推动下，重重撞上门框，发出沉闷悠长的回响。


    门外装甲车的轰鸣和世界的嘈杂，终于被彻底关在了另一边。


    门内，是截然不同的死寂。


    应急灯努力挤出些昏黄无力的光线，勉强照亮了一条向下盘旋的狭窄阶梯，以及更深处的通道轮廓。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直冲鼻腔，酸涩刺鼻。


    韩东晟几乎是滚进来的，一进来就背靠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双手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指节泛白，指甲恨不得抠进头皮里去。


    他的身体一会儿绷得像块石头，一会儿又软塌塌地松弛下来，如此反复，好像皮肉筋骨之下，正有什么东西疯狂冲撞，试图挣脱出来。


    “老韩，撑住！”苏虎立刻蹲到他旁边，冰冷的机械手掌下意识按在墙上，金属指尖刮擦着粗糙的墙面，发出刺啦轻响，“还认得哥们儿不？”


    韩东晟费力地抬起脸，那双蓝色的瞳孔闪烁不定，脸上肌肉不自然地抽搐着，硬是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废…废话…当然…认得…我他妈醒着的时候…”


    这是他自己，没错。


    可话音未落，他脸上那点残存的、属于“韩东晟”的表情瞬间凝固，脑袋猛地垂了下去。


    嘴里开始不受控制地吐出一连串毫无意义的字节。


    “节点4721已离线…请求重连…”


    “8903端口数据溢出…”


    “警告…主控通道即将崩溃…”


    那语调变得平直、冰冷，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起伏，纯粹是机械的数据播报。


    刘若欣喉咙发干，心揪得生疼，却又不敢随便上前。


    她只能远远地缩在另一边的墙角，指尖发凉地拿出母亲留下的那本老旧笔记本。


    泛黄的纸页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上面的字迹却工整清晰。


    “催化剂…催化剂到底在哪儿…”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焦急地翻动着。


    “妈…解药就差最后一步了啊…”


    龙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整个人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阶梯下更深的黑暗里，只有偶尔的反光能证明那里还有个人。


    他的变异视觉能轻易看透这片昏暗，捕捉任何微弱的热源和电流活动。


    过了片刻，他的声音才从通道深处幽幽传来，带着些微空旷的回音。


    “没人。”


    “很久没人活动的痕迹。”


    “但设备…状态很好。”


    “防爆门…磁力锁…军用规格…”


    赵雨荷把那个一直随身携带的保温杯轻轻放在脚边。


    杯身自行缓慢转动，投下一圈柔和朦胧的光晕，照亮了她脚下的一小片地面。


    她蹙着眉，审视着四周冰冷的金属墙壁。


    “你们不觉得…这地方有点眼熟？”


    苏虎的机械义眼红光快速扫过，分析着环境数据。


    “规格很高，防御等级也离谱，像…秘密研究所？”


    角落里，一直播报着数据的韩东晟突然停了下来。


    他身体里的数据流似乎被某种更强的指令强行中断了。


    他猛地抬起头。


    那双蓝色的瞳孔深处，无数细小的代码疯狂滚动，映出幽幽的蓝光。


    声音干涩嘶哑，字与字之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顿挫感。


    “这里是…”


    “家…”


    “林筱雨的…家…”


    每个字都像是从生锈的齿轮间硬生生挤出来的。


    刘若欣攥着笔记本的手指骤然僵住，指尖的温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说…什么？”


    她失声问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颤抖。


    几乎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啪嗒！”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清脆的轻响。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连绵不绝！


    一根，又一根。


    惨白刺目的荧光灯管接二连三地亮起，冰冷的光线瞬间驱散了所有阴影，将整个地下空间照得雪亮通明，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墙壁上，原本漆黑一片的操作面板、显示屏幕，此刻也全部被点亮，闪烁着幽蓝色的数据流和指示灯。


    整个地下避难所，或者说研究所，在这一刻彻底“活”了过来。


    与此同时，一个平稳、听不出任何感情波动的电子合成女声，响彻了整个空间，清晰地钻入每个人的耳朵。


    “检测到守护者徽章信号…权限确认…”


    “生物特征扫描…匹配…”


    “刘若欣…”


    “身份确认：守护者…候选人。”


    这冰冷的字眼砸下来，五个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向中心靠拢，肌肉瞬间绷紧，武器无声举起，进入了最高戒备状态。


    苏虎的机械臂护在身前，内部传来低沉的液压运转声。


    龙队的身影再次模糊，隐入光线无法直接照射的设备阴影里，只留下一双耳朵警惕地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动静。


    赵雨荷身周的空气微微扭曲，无形的念力护盾悄然张开。


    韩东晟还在低声嘶吼，似乎在与体内的“东西”激烈对抗，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那个电子女声停顿了大约两秒钟。


    就在众人神经紧绷，以为扫描结束，即将迎来攻击或者下一步指令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但这一次，语调里那份刻板的冰冷，似乎…融化了那么一点点？


    变得有些…难以形容的柔和。


    “欢迎回家，小欣。”


    嗡——！


    刘若欣只觉得一股热流猛地冲上头顶，耳朵里全是自己心跳的巨响。


    她手里的笔记本“啪”地掉在地上，泛黄的书页散开。


    她浑身发麻，嘴唇哆嗦着，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向声音来源的广播器。


    那个称呼…


    那个语调…


    “……妈？！”


    正对着他们的那面金属墙壁，无声无息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宽阔入口，看起来像是个高端实验室。入口上方的感应器红光扫过他们五人。


    紧接着，实验室中央的空气微微扭曲，光线汇聚，一道全息投影缓缓成型——


    那是林筱雨。


    穿着白大褂，面容平静，甚至连发丝都清晰可见，和真人几乎没有差别。


    “如果你能看到这段留言，”全息影像开口，声音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说明我的计划，至少成功了一半。守护者议会已经启动，而你，我的女儿，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刘若欣怔怔地看着那道影像，指甲掐进了掌心，一时间忘了呼吸。


    “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林筱雨的投影继续，“韩东晟的情况很糟糕吧？解药本身就不是一次性的。守护者议会能暂时压制网络，但根除不了问题。”


    影像的手臂抬起，指向实验室更深处。


    “跟我来。”


    五人对视一眼，压下心头的惊疑，谨慎地跟随着投影，走进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属于刘若欣母亲的秘密基地。


    这个地下实验室的空间远超他们想象，各种闻所未闻的精密仪器闪烁着指示灯，安静地运行着，其先进程度，恐怕连之前的转化塔都望尘莫及。


    “董事会那群蠢货，以为自己掌控了‘源头’，”林筱雨的声音里透出明显的冷意和嘲讽，“但真正的‘源头’，从来都在我的控制之下。”


    她的投影停在了实验室最中央。


    那里矗立着一个巨大的圆柱形密封舱。舱体由某种特殊玻璃制成，里面充满了粘稠的、半透明的淡琥珀色液体。


    液体中，隐约悬浮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这是‘源头零号’，”林筱雨的投影站在舱前，声音变得异常严肃，“一切变异的起点，也是…终结一切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