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德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用来盛小米的勺子时不时的抖动，一旁站着的梦幽宁垂眸看着自己新做的指甲，眼睛时不时的飘向手机屏幕。


    ‘林子墨’三个大字映入眼帘，她不太明白，都这个时候了，局长为什么要给对方打电话。


    电话响了10秒后被接通，对面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


    “穆局长，有什么事吗？”


    青年的声音算得上礼貌，但穆德的心却跟着一颤，哪怕他的表情没有变，但手上的动作却下意识的放缓，珍珠鸟吃完了嘴中的食物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他急忙捂住话筒，对着梦幽宁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走过来，接过他手上的勺子，开始喂两只贪吃的鸟。


    空气重新回归寂静，穆德不自在的搓了搓衣服，语气却是如往常般平缓。


    “小墨，确实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您说。”


    那边沉默了片刻，似乎传来一声轻笑。


    穆德张了张嘴，浑浊的眼突然感觉有些酸涩，他连忙摆了摆手示意梦幽宁出去，自己则站起身踱步来到窗前。


    “是这样，最近起源市发生了一些事，我们局里……不少人都折了进去，到现在都没出来。”


    他说话从不兜圈子，可如今却开始铺垫起来。


    哪怕是不看漫画，林子墨都能察觉到对方的异常，声音温吞却夹杂着担忧，这么重要的事不点明主题，实在是不像对方的风格。


    “是因为上面要掐断支援吗？”


    林子墨回忆着方元宵这几天发来的消息，打断了对方的话。


    他好像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打这一通电话了。


    “对……”


    穆德的眼睛透过窗户定定的看着绿化带，他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又松开，脸上的表情不由自主的显现出2分悲哀。


    “抱歉，我不知道还能拜托谁……”


    穆德没有选择绕弯子，而是顺从自己的内心，他抬起手轻轻的搭在窗台上，冰冷的瓷砖让他的情绪得以平复。


    其实打这通电话他自己都没抱多大希望，这些天他无数次向上面申请，可得到的却都是不予受理。


    心脏像是被攥紧一样难受，他只恨自己没有那个能力，活到这个年纪却依旧束手束脚。


    对面久久没有回复，他本就浑浊的眼仿佛更暗了，却依旧扯起嘴角露出最温柔的笑：“真是打扰你了，你就当我是老糊涂了，净说些胡话……”


    “好啊。”


    他的话被对面打断了，林子墨说的很随意，可却让他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手指下意识的蜷缩，被攥紧的心脏得到片刻缓息，粗重的喘息姗姗来迟。


    他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尽力放平自己的呼吸，笑容不受控制的僵在脸上，片刻后才缓缓拉平。


    “很危险的。”


    哪怕特意放轻了语气，他的嗓音还是沙哑的厉害。


    他到底是没舍得一口回绝，只是过高的道德感却让他的心一阵一阵的抽疼，50年来所学过的知识变成一把把利剑插入他的心脏。


    他想，这一刻他是后悔的，他并不想让无辜之人踏入危险的境地。


    可……他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没关系，我的实力您还不知道吗，刚好我对佛阴山的事也很感兴趣，就算您不说，我也是会属下去的。”


    “不过……既然是要救人的话，我肯定是会亲自去的，到时候还麻烦您来招待我和辰曦了。”


    林子墨的声音依旧随意，丝毫没有为这个堪称冒犯的请求而生气，他甚至有闲心点菜，还要求起源市监察局给他准备最大最好的房间。


    穆德张了张嘴，劝阻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堵了回来，最终他只得低低的应着，用略显浑浊的大脑记录下对方说的每一句话。


    电话挂断后，他久久回不过神来。


    “啪嗒”


    微热的泪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到窗台上发出轻微的响动，阳光照在泪珠上，折射出的五彩光晕照的他睁不开眼。


    【卧槽卧槽，别哭啊！】


    【啊，穆局长别哭啊，我们沉默可是很强的。】


    【呼呼呼呼，痛痛飞飞！】


    【眼睛要尿尿了（猫猫流泪jpg）】


    他脸上的表情复杂极了，可能连画师都不知道画的是什么样的吧。


    惊喜与愧疚交织，他放下手机，三两步走到沙发前重新入座，随手抽出一张纸开始将自己记下来的誊抄。


    饮食习惯，住宿要求。


    他想，无论对方究竟能否成功，这个情，他是一辈子也还不完了。


    活了半辈子的人了，又怎么能听不懂林子墨是故意调笑着开口，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


    想来是情绪没控制住，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哪怕极力控制着他的泪还是流了下来，已经抄了一半的纸张被挪到一旁，他抽出纸巾，有些手忙脚乱的擦拭着自己的眼角，生怕纸染上半点脏污。


    为了自己的私心，他将另外两个孩子推入险境……只求余生，他还能有赎罪的机会。


    梦幽宁沉默的靠着休息室的门，两只珍珠鸟被塞进粮食里没法发出任何声音，她就那样静静的靠着，泪水模糊了双眼，却倔强的不肯落下。


    她的异能力可以让她很轻易的听到里面的对话，沉默在此刻蔓延，空旷的走廊不见一个人影。


    事实上，除了一些没有异能的文职之外，她所有的同伴全都搭进了佛阴山。


    镜头也仿佛陷入了这无限的悲伤之中，没有继续将对方的悲伤公之于众，而是转了个弯来到外面，从天空之上俯看冒着黑雾的佛阴山。


    ————


    “三天后封锁整个佛阴山，周围的住户全部搬离，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公寓内，林子墨正坐在沙发上研究手中的资料，这是方元宵发过来的打印版。


    他的眉头紧锁，辰曦在一旁翻看另一份资料，那是由官方特别赞助的，起源市监察局的成员名单。


    林子墨放下手中的资料，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难怪穆局长会哭，上面打算用阵法封住整个山，周围的住户已经迁出去了，就差监察局这栋楼了。


    无论山里的人是生是死，官方都决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