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读懂了她的眼睛。
「你别怕,我是医生,比任何人都懂得如何专业地保护自己。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有我们在,病毒也会退避三舍的。」
董陈却笑不出来,她认识这个男人快三十年了。无论做恋人还是做朋友,都希望他平平安安的。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这么冷的天为什么来机场?家里的防护物资够用吗?为什么最近没有去医院体检?周正觉他……给你做组样化验了吗?」
其实,白珺宁最后想问的是,他对你好吗?
「我很好。」董陈简要答,「稍后,我有个朋友会乘使馆的包机回国,她叫狄楠,我想见见她。」
白珺宁把手机夹在脖颈间,低头翻看手上的名册:「狄楠,是一个孕妇?」
「你怎么知道?」
「大使馆提前报备过。你不要等了,飞机一落地,他们做完核酸检测,就会被专车接走去隔离。全程走特殊通道,你在这里是看不到她的。」
「可是……」
「别担心。我们知道这位狄女士临近预产期,已经为她制定了特殊方案。无论核酸检测结果如何,都会送她去妇幼医院专项隔离,大人和宝宝都不会有事。」
「白珺宁,谢谢你。」
「董陈,有这一句话,我已心满意足。」
他还想再说什么,身上的拷机突然响起。
「飞机到了,我们集合了,你早点回去哦。」
白珺宁沖她招招手,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他的背影很快和身边数十个白衣战士融合在一起,组成一面密不透风的防护墙。
「白珺宁,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可惜这位白色逆行者,已经听不见。
董陈坐在空旷的台阶上,不知什么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
z市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这样悄然降临。
可惜机场的行人步履匆匆,个个戴着口罩,互相防备着,无人欣赏这来自天空的吻。
周正觉一个急剎,将车子稳稳停在董陈面前。
然后他感受到了比相思之苦更甚的心疼。
仅仅一周,他的未婚妻又清减了一圈。如果不是出门特意点了唇彩,她的脸几乎要和身后的白雪融合在一起。
周正觉单膝落地,握住她冰冷的手,紧紧将她拥在怀里。「对不起……」
他很后悔,如果研究的速度快一点,再快一点,她必定不会受这样的委屈。
回到家中,周正觉放好热水,把她抱进浴池里。
温热的水很快洗去身体的寒冷,却带不走内心的恐慌。
「周正觉,我好怕。」
害怕狄楠和她的宝宝有危险。
害怕白珺宁在病毒面前职业暴露。
害怕pandora,已及新型病毒的失控。
害怕她自己,以及爱人的离开……
周正觉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用浴巾包裹着她的身体,擦干她的头髮,然后温柔地吻她。
董陈热烈地回应着他。
她的不安与欲/望交织在一起,仅仅一点主动,就能让他失控到丢盔弃甲。
激情快要攀上顶峰时,董陈突然问他。
「周正觉,你还记得那份协议……最后一条吗?」
这句话,犹如北极融冰灌顶,浇熄了他所有的欲/望。
「如果……哎……」董陈下巴一疼,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没有如果。」周正觉无比痛恨这两个字,却又拿她无可奈何。
「你,不想要我吗?」
他想要,他想得快要疯掉。
但他比她更贪心,他要的是全心全意、身心合一的爱,而不是她在恐慌脆弱时的安慰和爱抚。
因此,即使欲/望膨胀得快要爆炸,他还是一件件把衣服穿了回去。
他去书房,取出了一个纸袋。
里面是一套钻戒和两个户口本。
董陈傻眼:「我的户口本,怎么会在你这里。」
周正觉没有回答。
他取出一枚钻戒,毫不绅士地套进董陈的无名指,大小居然完全合适。
他戴好另一枚,忍着怒气道:「现在是下午四点,距离民政局下班还有一个小时。我们现在去领证,等我成为你的合法丈夫,你可以对我随心所欲。」
「……」这话是不是说反了,倒显得她欲/求不满。
这个时候结婚当然是不现实的。
她可以全心全意地爱他,或接受他的爱。却没有信心,用这样脆弱的身体和他相守到老。
她拿起自己的户口本,翻开第一页,眼睛突然湿润了。
「你看,我家里只剩我一个人了。」
周正觉立即反省刚刚说话的语气太硬。
他重新抱住她,吻住她的耳垂。
「不,你还有我。」
深夜,董陈再次失眠。
一方面是因为生物钟的紊乱,另一方面是体内的炎症风暴扩散到手腕,引发了非常突然的腱鞘炎。
在一次家务整理后,她的右手失去韧力,竟然连卧室的绿植盆都举不起来了。
「我会不会成为一个废人?」
书房里,董陈努力翻开一本厚重的全英百科,不甘心地练习着双手的臂力。
周正觉关掉了手机,不理会外面的风云变幻,专心致志地为心爱的人涂抹膏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