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摇头:「我不想哭。」
她不喜欢笑,也不喜欢哭。温素雪他们什么能耐,还能让她哭?
她把鳞片递给小虎:「磨成粉,加上青霜草、逍叶、筋藤一起敷在伤口上,每日敷两次,一周内你哥哥便会醒来。」
小虎愣愣地接下她的东西。突然明白了什么,勐地抬头:「你、你要走了?」
明明相处时间不长,可半日来的信任和危难,让他仿佛在面对至亲骨血的离开似的,眼眶里泛起泪花。
他非常非常不舍。
小孩子年纪虽小,可脑袋灵光。他能看出啾啾姐姐和那叫棠鹊的少女之间的差距。一个光鲜亮丽,一个朴素平凡。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啾啾不在乎自己形象,不介意暴露自己弱点,甚至……
小虎喃喃:「啾啾姐姐,我觉得你不像个仙人。」
和另外那两个仙气飘飘的人看起来不太一样。
「那我像什么?」
小虎想了很半天,灿然一笑:「好人。」
啾啾一愣。
夜风渐起,从背后温温一拂,天际最后的微光给她镀了层暖洋洋的色彩。
「好」这个词能代表很多,代表至高一切,在好人还单纯只是好人的时代里,小虎能想出最纯净的赞美便是此。
许久后,啾啾微微一笑。
小虎则又开始揉起眼睛。
啾啾拿下他脏兮兮的手,想了一下:「我还不忙回去。」
小虎眼睛一亮。
啾啾却仿佛突然记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有些不可言说:「我本来是来买下酒菜的。」
估计她回去,苟七和宁溪俩孩子都得饿瘦了。
原来仙人也要喝酒吃肉!小虎勐地跳起来——他之前还不知道要怎么报答啾啾姐姐,觉得说一些「以后做牛做马回报」都是假大空的屁话,现在他有了他能做的一点点事:「不用买!我这就去告诉大伙,让大家送你!」
啾啾来不及劝阻,小虎已经一阵风似的捲走。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恢復人财路的便是再生父母。听说妖兽被杀,矿道恢復安全,整个村子都振奋了。
众人又好奇,又对藏雀山上的修士有些畏怯,一边高兴,一边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小虎则充当了纽带,挺起胸膛,添油加醋地将啾啾斩杀妖兽的事描述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
「那还真是可怕。」
「这什么鹊的,居心叵测,为人不淑,小仙子要当心她。」
「可不是嘛!」小虎混在七大姑八大姨之间,如鱼得水,连连点头——他过分夸张的故事里没有忘记棠鹊和温素雪的戏份。
吵吵闹闹中,村长凑近了啾啾,正色郑重询问:「不知恩人尊姓大名?」
啾啾犹豫了一下。
众人都安静下来,看过来,一双双视线里是最朴素的尊敬和期待。
「对。」小虎别别扭扭地绞着衣角,「啾啾姐姐,你……叫什么呀?」
天已经完全暗了,村落的烂泥地上斜插的火把雀跃生辉,不知山中何处钟鸣敲响,入夜的更声飘散在薄雾中。啾啾失神了一会儿,听着那钟声阵阵入耳。
「钟——钟啾啾。」
村长当即一拜:「钟仙子,你的恩情,我崔家村当没齿难忘!」
……
啾啾怀里塞满了「下酒菜」打道回府,崔家村的人当真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这个送香肠、那个送熏兔,平日里他们都藏着、过年了才拿出来馋一馋的东西,全都硬塞给啾啾。
啾啾抱着比她上半身还庞大许多的战利品,很没仙气地靠一双脚,踩着碎石凌乱的山路回驻守堂。
战利品实在是太多,村里人还不许她不收,不收他们便长跪不起,所以啾啾被战利品淹没,不知所措,连路也看不见,背影有些滑稽。
她自然也看不见,转身离开后,一簇簇细碎金光从真心感激她的人身上飘出,跟在她身后,最后,溶于她身体。
直到上床睡觉时,啾啾才突然一骨碌坐起来,睁大了眼,难以置信。
——她的修为,竟然已经到了鍊气大圆满阶段!
***
直到第二天,啾啾也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鍊气鍊气,顾名思义,炼精化气。
这是每一个道修必须经歷的过程——吸纳灵气,淬体修炼。而焦火山是无灵山,连前置的灵气条件都没有,这要怎么修炼?
可她竟然从鍊气五阶跳到了鍊气大圆满。
是她杀了蟒,还是做了梦。
修为的精进给身体素质带来显着的变化,她需要的睡眠时间更少,肚子更不容易饿,体力更多,头脑也更清明。到了第二天走进驻守堂,刚一进门就被宁溪叫住。
「棠鸠!」
啾啾抬起头,对上宁溪总想绷师姐架子又过分没威严的眼睛。苟七站在宁溪身边,也同样惊讶地扬起眉毛:「啾啾师妹。」
「怎么了?」啾啾平静地回应。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被他们质问修为为何暴涨。毕竟大家都是不幸来这无灵山蹉跎时间的道修,别人都只能原地踏步,她却能一个人进步,这不和谐。
「你……」
苟七的犬耳动了动,说话时有些迟疑,似乎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所以宁溪直接打断他的话,帮忙讲——确切地说,是大声吼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