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鹊将所有的憎恨都押注在这一场战斗上了。
身若舞蝶,翩影惊鸿。
刚被格挡开,又是一个旋身,长剑划破未曾消散的光芒残影,直取啾啾面门!
啾啾再次挡开她的攻击,追问:「恨我什么?」
棠鹊被弹开两丈远,足尖一点墙上的八卦图,像是一尾俯冲而下的乳燕,轻盈动人到赏心悦目,唯独表情是森冷的,咬牙道:「我母亲……」
「你母亲?」
啾啾一跃迎上,打断她:「你母亲如何?」
铛——
交锋的长剑发出震颤的筝鸣,嗡嗡地扩散在整个宫殿中。
啾啾面无表情:「你母亲死在谁手上?」
棠鹊眼睑睁大:「自然是……」
「自然是钟棘。」啾啾道,「想清楚了,杀你母亲的人,是钟棘。」
棠鹊冷笑:「可……」
啾啾:「你母亲是个媚修,是个犯下滔天大罪的媚修!所以,你也是个罪人,活该被爹娘抛弃,被众人讨伐,被同门羞辱。便是我今日将你处死在这里,也名正言顺。」
这句话像是触到了棠鹊的逆鳞。
少女眉眼一凛,突然举剑如雷,剑招迅疾狠绝:「凭什么!」
她仿佛一直以来隐忍的委屈突然爆发,大声道:「明明……」
「明明你不知情。明明又不是你做的。」啾啾突然笑了,抢过她的话,嘴角清浅地一勾,没有恶意也没有善意。
她歪头:「怎么?同样是连坐,别人因为你母亲而连坐你,你就感到委屈了。你因为钟棘而连坐我,你就觉得名正言顺了?」
「不是,我……」棠鹊突然错愕,竟被说得无言以对,「不是……」
「原来你并非不懂道理,你只双重标准罢了。」
棠鹊心神大乱。
恍惚中被啾啾逼到了角落,动作一时迟缓。
片刻后,她惨叫一声,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渗出。
棠鹊眼睛立刻红了:「你,你还杀了以南!」
「那是因为慕以南要杀我。」啾啾声音平平。
剑与剑撞击迸裂的火花后,能看见她毫无起伏的神情:「我为什么不能反击?」
她手上勐地一用力。
铛的一声!
棠鹊吃痛,倒吸一口冷气。
虎口痛得差点脱力,她从对方空洞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个讯号——钟啾啾准备杀了她。
就像反击慕以南那样,杀了她。
她突然心脏被攥紧,竖起戒备。
挥舞细剑的动作都跟着迟滞。
啾啾还在凌厉地逼近:「你母亲非我所杀,你朋友咎由自取。你到底恨我什么?」
小姑娘似乎也憋了很久,声音干脆,根本不给棠鹊说话机会。
「恨我抢走了棠师兄的维护,恨我抢走了棠家人迟来的关爱,恨我抢走了书院第一,还是恨我抢走了你进紫霄仙府的机会?」
「……」棠鹊大口喘气。
都恨——
她绷紧了脸上线条。
她从未细想过究竟恨她什么,但她都恨。剪不断理还乱的痛恨。
墙上八卦图已经被她们的剑光划出数道深痕。
啾啾摇头:「我那不叫抢,叫赢得。」
「你那也不叫恨,棠鹊。」
她说。
「——叫嫉妒。」
……
灵气四散,激起的风撩动了少女的头髮。
一时间,心脏被狠狠撞了一下。
棠鹊脸色一白。
嫉妒?!
她在说什么?
少女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竟然笑了,笑得怒极,全身发抖:「我嫉妒你?我嫉妒你?明明是你……」
话没说完,便被啾啾的剑袭上。
她慌忙举剑应对,与她撞在一起。
可那面前的剑刃雪白,明晃晃映出她的模样——就算用了师尊的一品剑,还是输得一塌煳涂,节节败退,狼狈不堪。
她面无血色,表情因为压抑的愤怒而扭曲,一头青丝凌乱。
根本不像她自己。
「你想说,明明是我嫉妒你,对不对?」啾啾帮她说了她想说的话,「可你好好看清楚,你身上有哪一点值得我嫉妒?」
「……」
棠鹊愣住。
剑刃倒影中她,愈发丑陋难堪。
根本不及对面那小姑娘半分风采。
啾啾道:「你那些友情、亲情、爱情,我都不需要,都是被我抛弃的东西。你仅剩的能拿来和我竞争的东西,哪一样比我强?」
「我嫉妒你什么?」
棠鹊呆滞。
耳朵里有什么在嘶鸣。
不,不应该是这样。
她提了提嘴角,有些想笑,想要为对方的大放厥词而感到可笑。
却听见啾啾说:「你是不是准备对我的揣测露出一脸清高,不以为然?」
棠鹊勐地一震。
她每一句话都被啾啾截断,每一步行动都被对方点明,大脑一片空白,嗡嗡直响,呆若木鸡。
那种憋屈感让她很长时间反应不过来,甚至有些崩溃。
啾啾回手一推:「那你成天瞎琢磨我做什么?」
棠鹊一屁股跌坐下去!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句话。
上次医修师姐也是这样说的。
你讨厌别人胡乱揣测你,可你不也在胡乱揣测别人。